不過,她打開檔案口袋之後,卻並沒有馬上掏出裡面的內容。

因為陳西有個習慣,那就是每次在看材料時,先要對材料大致有個分析和判斷。

兇殺案經過本地媒體的連篇報道,基本上每個市民都已經知道了。

更何況她這個嗅覺極其敏銳的偵探……

因為和她父親作案手法的確非常相似,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

所以,剛才張涵的到訪並沒有使她感到意外,而是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有個疑點一直讓她無法釋懷,儘管幾起案件以她父親的落網而最終定案。

她永遠都記得三年前的那天上午,一個中年男子因為被一通陌生電話給叫醒,罵罵咧咧嘮叨幾句,然後翻身起床,就來到了自己的攤位前。

白雲區儘管是屬於這個城市的一部分,但是實際上這個區域是屬于山區,論經濟條件要比市中心要差很多。

不過,這一帶的農貿產業,相對來講還是挺不錯的,這個區的五個大菜市場中,生意都非常火爆。

因此,買賣的人通常都是起的非常早,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趕早集吧。

大多在三四點鐘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起床忙活了,這個中年人應該算是睡懶覺的。

中年人起床後,騎着一輛破摩托車,然後用力一踩,摩托車直奔他所在的菜市場而去……

當中年男子在菜市場門口後,又開始變得滿頭大汗起來,新的一天,或者說是喊價還價的一天又開始了。

他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天空,今夜似乎沒有月亮的位置,失去了月光的城市高樓大廈,連綿起伏的如同是一群對他怒目而視的鬼怪,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將中年男子吞噬掉。

菜市場永遠都沒有乾淨的時候,放在最外面的幾隻巨大垃圾桶,永遠都有清理不完的垃圾。

遠遠的聞去有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以至於環衛工人們每天清理個四五遍,都沒有辦法清乾淨。

中年男子行走在黑暗之中,腳步有些踉踉蹌蹌的,就在他走到自己的檔口,開門進去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清脆的鈴聲,在他空蕩的檔口顯得非常的明顯。

「他媽的,明明說到老子的菜市場買菜的,結果連個人毛都沒看到。」

中年男子感到很奇怪的是,這明明是有人撥通他的手機要和他通話。

可是當他接通之後,對方卻立馬就掛斷了。

同時又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上面赫然寫道:「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發現中年男子屍體的,是一個進城來送菜的菜農。

當菜農按照往常的慣例,將貨擺在櫃檯上時,不見中年男子前來迎接,卻在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腥臭味。

這味道很顯然不像通常牛羊豬肉的味道,再說在中年男子的檔口,只賣生鮮蔬菜。

出於好奇,更出於要找到中年男子。

菜農和他的夥計循着味道的方向摸索過去,最後他們的目光集中在中年男子臨時休息的小木床時,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全部被嚇得坐在了地上。

似乎是因為本能反應的緣故,他們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

很快,菜市場的保安就報了警,陳西他們接到電話之後,不敢有一絲耽擱,因為他們已經在這周圍布下了天羅地網,可是卻還沒有辦法能夠阻止這種兇殺案的發生。

陳西邁着沉重的步伐,進入了事發現場。

跟在陳希後面的,是當時還是他的小跟班張涵。

「頭,這是屍檢報告,你看一下吧。」

陳西身後一個剛剛摘下口罩的法醫,滿臉凝重的走到她身旁,遞給她一個東西,正是屍檢報告。

「死者,男,名叫張懷春,本地人,年齡48周歲,是A408檔口老闆。」

「死因是顱腦粉碎性骨折,使用的兇器應該是榔頭錘子一類。根據屍體上所呈現出來的反應,能夠確定死亡時間應該是今天凌晨四點到六點鐘之間。」

「死者的屍體上並沒有表現出太過強烈的反抗效果,從這種情況來看,應該是死者和兇手是熟人,這就給了對方突然襲擊的機會。需要注意的是,死者大腿上的肉少了一塊……目前去向不明。」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這裡應該是第一案發現場,我們在四周採集了一些指紋信息,還要帶回去進一步的鑑定,才能得到最終的結論。」

當陳西看過之後,把報告塞給了法醫,然後又開始進一步勘探起來。

她帶着張涵他們在附近的檔口去進行了筆錄,但是最終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因為各個檔口儘管平時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是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並沒有太多的閒扯的空間。

回到刑警支隊之後,陳希將屍檢報告和其他資料擺在桌面上,進行了反覆的比對和核實。

很快,細心的她終於發現這幾起案件,都和案發之前的一通神秘電話有關。

而且這些通話的發起端,都是來自於境外,經過技偵隊的分析,通話的電話號碼都是通過撥號軟件虛擬的,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鎖定。

非常可惜的是,鑑於當時上級給他們的破案期限非常緊迫,而且社會輿論的壓力非常大,把他的父親抓獲之後,就很快結案判罪了。

她的父親至今仍然關押在方城監獄裡,單獨關押在一處隱秘的地方,以至於在放風的時候,都不允許她的父親和其他的兇犯有任何接觸,以免得會傷及其他人。

被害者張懷春的妻子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最近檔口的生意突然清淡了很多,也許是經濟壓力變大,張懷春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常常在一個人的時候自言自語。

就在遇害前的一個星期天,他告訴張妻自己到了一家心理診所,去接受心理諮詢。

不過除此之外,陳西他們並沒有得到進一步的信息。

後來他們也做過進一步的調查,在市區並沒有他們所說的心理診所。

後來這件事情,因為主犯已經被抓獲,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內心的深處,陳西總覺得還有那麼一點點尾巴,還沒有最終被揪出來,這種不踏實的感覺,總還是一直在糾纏和折磨着她。

自小她和父親的關係總是有那麼一點隔閡,因為這個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永遠都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簡直是一個混蛋。

如果不是他嗜賭如命,自己的母親也就不會上吊自殺。

如果不是他嗜賭如命,這些年來也就不會如此坎坷曲折了。

一想到這裡,陳西就趕到一種難以抑制的憤怒,如果說此時此刻,那個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的話,她手裡正好有一把槍,那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對他扣動板機的。

「模仿殺人……」

陳西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已經有些發酸的眼皮,然後輕輕的從裡面掏出厚厚的一沓卷宗,這是張涵留給他的。

看來自己這位曾經的小跟班,目前遇到了真正的難題。

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他還沒有得到完全的鍛煉,在關鍵的時候還需要自己這位師傅出山,幫他支撐一把。

陳西苦笑一下,一不小心有一張照片都落了下來,她下意識的望下腰來,撿起來一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這是一張受害人血淋淋的照片,根據照片上方位的指示,腳朝西,頭朝東……大腿上很顯然少掉了一塊肉。

從屍體倒放的方位上來看,張涵所說的模仿殺人,還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

因為她父親的殺人吃肉案件之中,死者倒放的方向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而且在大腿上都少了一塊肉。

照片上所顯示的信息,這名死者從年齡上來看,也是一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

陳希喃喃自語的動了動嘴唇,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然後又翻開其他幾起吃人狂魔案的受害者。

其他的四名受害者,從年齡上來看,是四十歲左右,是不折不扣的中年人。

看來吃人狂魔的作案對象都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的確是和他父親當初的作案對象差不多,至少從年齡上來看是如此。

陳西細細的辨認完這幾張照片之後,站起身來倒了滿滿的一杯咖啡,然後又開始細細的品味起來。

自己的父親所涉及到的那幾起殺人案,基本上是零口供辦案。

因為自己的父親被抓獲時,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

所以即使是自己,哪怕面對着是自己的父親,也沒有辦法得到真實的答案。

況且自己當時遭遇到如此打擊,之後的事情她就只好申請迴避,並沒有直接繼續對這個案件跟蹤下去了。

在看完所有照片之後,陳西又打開了那些記載着受害者具體信息的文字材料。

她從裡面所傳達過來的信息中了解到,似乎在其背後還有一個更大更深的秘密,正等着她去揭示出來。

她覺得父親的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況且這幾起連環殺人案對她來說,也算得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挑戰。

當她把所有的卷宗重新塞回去,整理好之後,就撥通了張涵的電話,對他說道:「現在有空嗎?陪我去一趟方城監獄?!」

在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了張涵驚喜的聲音,「頭,我不會是做夢吧,你居然想通了?!」

「少廢話,不是什麼想通不想通的問題,我問你到底有沒有空,我現在就要去?!」

陳西對他還是那麼一份冷冰冰的腔調,不過這對於張涵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因為只要這位女神探開了口,他身上的擔子就會輕了很多,而且立功的機會一下子明顯增大了。

當然,對於他這個高富帥來說,自己心儀的女神竟然對他的表示有所反應,那麼這其中的含義,他怎麼解讀都是不為過的。

半個小時之後,一輛嶄新的北京吉普停在偵探事務所的門口,從上面衝下來一個打扮得整整齊齊的帥哥,正是滿懷希望的張涵。

當他正要敲開這位女神的家門時,陳西老早就做好了準備,還沒有等他上樓,自己就率先下樓。

不過,這位女神還是對她那麼一副冷冰冰的語調,「不錯,比原定時間晚了三十秒鐘……」

「頭,半路上有個十字路口,紅綠燈壞了,結果就遲到了一點……」

原來他們執行任務約好的時間是精確到秒的,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對犯罪分子的抓捕,儘可能的做到準確及時。

「我的身份有沒有幫我弄好?!」

「頭,我早都已經幫你弄好了,今天本來要給你的,剛才還不是搞忘記了……」

「那我的新身份是什麼?!」

「南都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刑偵顧問……」張涵一字一頓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