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去見客戶嗎?換什麼衣服?

她覺得穿着職業行政裝的自己形象很得體——

個屁。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周圍充斥着節湊強烈又喧囂的DJ樂,五顏六色的燈光閃得人眼花繚亂,梵天心覺得大腦里奔騰地跑過一萬匹草泥馬,唰一下拉緊前面人的衣袖。

「俞經理!我們不是去見客戶嗎?來這種地方幹嘛?!」

這種地方統稱為酒吧,或者夜店,洋氣點也可以叫pub和bar。

她是猜破腦袋也想不到俞崢居然會帶她來這種地方!

本來在公司里聽說他要帶她去見客戶,還以為這富三代開竅了,終於肯用點心在工作上了。結果,結果顯然他是想把她也帶壞!

梵天心暗自生氣,恨不得當眾扯掉俞崢的外套:「俞經理,我是認真來上班的,不是來玩玩的!」

她一個職場新人,懷揣夢想,本來就是想跟着一個有衝勁、有能耐的老闆干出一番事業的,結果三番四次被俞崢打擊,還連帶的想把她也帶成無所事事?

「誰說和你來玩了?」

俞崢偏頭看一眼梵天心,看她氣得臉頰紅撲撲的不由得小聲失笑:「梵秘書,你還真的打從心裡頭把我看成只懂吃喝玩樂的富三代了?」

梵天心抬起明亮的眼眸回視他,很想大聲答一句「是」!

隨即在震破耳膜的音樂聲中,她轉念一想:不行,不能惹怒俞崢。

至少不能現在惹怒他。

她對這裡不熟悉,如果惹怒了俞崢他丟下她怎麼辦?

想起電視裡有報道過的落單女孩在酒吧被人迷奸的新聞,梵天心悄悄咽下口水,壓下心裡頭的氣憤,婉轉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不,俞經理,我只是覺得如果你能更尊重我們這份工作會好一點。」

最起碼他老闆白天在公司里玩玩鬧鬧就算了,下班別騙她來這種地方。

「傻女孩,」

俞崢突然始料未及的脫掉他身上的外套,一手雅痞十足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邊手拉起她的胳膊往裡走:「跟我來你就知道我尊不尊重我們的工作了。」

「啊?俞經理,」

梵天心力氣沒有他大,只能被他拉着走:「你要帶我去哪裡?拜託,我想回家,放過我好不好!」

至少也要讓她回家上網看招聘吧。

總覺得跟着俞崢這樣混下去,她遲早要換工作。

「去看人跳舞,」

俞崢似笑非笑回答她道:「樊秘書,你還是職場小新人是不是?我帶你去見識一下職場的另一面有趣的地方。」

原來這間酒吧里還別有洞天。

除了外面一間音樂聲響震天的外室,裡面還藏有一間燈光更加迷幻的內室。

但不同的是外面很多人走動,這內室的人數起碼少了一半,並且還是分成一個又一個半開放的包廂。

人們都各自坐在包廂里,只有前面舞台豎着兩根光亮圓潤的鋼管,上面有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在盡情舞動着她妖嬈的身姿。

迷惑人心的音樂聲鶯鶯地貫穿在空氣中,舞台上的女人隨着節拍旋轉扭動,做出各種讓人看了血脈噴張的動作。

梵天心看傻了。

這、這,俞崢晚上的娛樂場所就是來這裡?怪不得他每天都是一臉惺忪未醒的樣子回到公司!

她捂住看舞台的視線,鄙視的瞥向他。

俞崢仿佛沒有看到她的鄙視。

「來,」

他又拉起她的胳膊,往前面其中一個隱蔽的包廂走去:「等會兒你別說話,保持微笑,其他的事都交給我。」

「又拉我去哪裡?」

梵天心想離開的願望異常強烈:「俞經理,我真的不適合這種場合,讓我回去好不好!我……」

她話音未完,突然閉上嘴巴。

--

「王總,」

俞崢薄唇含笑,信步走進包廂里:「這麼巧,今晚又在這裡遇見你?」

被他稱為王總的是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聽到招呼聲,王總抬頭,正巧頭頂上的燈光亮了幾秒,讓梵天心看清王總模樣。

這是!

她暗暗驚訝。

「俞世侄,」

梵天心看到王總只是吃驚了一下,便釋然笑起來,眼神示意身邊人走開,然後拍拍空出的位置:「看來你是真心喜歡這裡,來,這兒坐。」

「好,」

俞崢拉着梵天心坐下去,還隨口調笑起來道:「今晚的似乎比前晚的更好一點,看着入意境。」

嘖嘖,

梵天心暗自翻了個白眼。

這副紈絝子弟的口氣。

「王總,喝酒,」

王總另一邊還貼着他坐着一個年輕女子,動作嫻熟的端起桌子上的紅酒倒進杯子裡:「時間適合了。」

王總似乎是特意望了她一眼。

梵天心趕緊端坐微笑。

「這是我的秘書,」

俞崢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又克制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背,語氣輕浮:「新的。」

梵天心被他碰過的地方忍不住泛起一陣的雞皮疙瘩。

王總發出一聲爽朗懂了的大笑。

「把俞世侄的酒杯也倒上,今晚咱們好好談一下!」

--

月光如銀,灑滿大地。

後半夜,王總盡興地領着那女子離開了,他們也可以離開了。

「你怎麼樣?」

梵天心攙扶着腳步恍惚的俞崢:「餵!站好點,摔倒了我可扶不起來!」

俞崢輕聲應了,跟着她的步子走。

一會兒後,兩人站在安靜無人的大街上。

「怎麼辦?」

梵天心左右看了幾眼:「你喝了酒肯定開不了車,這時段也很難叫到出租車。」

那時,是2006年,都還沒有嘀嘀打車這樣方便的服務。

「樊秘書,」

俞崢抬起頭,喝得有點通紅的黑眸邀功似的望向她:「怎麼樣?我沒騙你吧,今晚是真的帶你來見客戶的。」

這回輪到她輕應了聲。

想不到俞崢居然會在這種地方搞掂王總。

王總是誰?

國內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公司今年正好和長信實業有一個合作項目,還是分量很大的合作項目。

梵天心早就在公司打聽到這個項目將會分配下來,但還沒決定項目領頭人,而照今晚的情勢來看……

她看了一眼醉得眼神迷離的俞崢,眼裡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帶有什麼樣的情緒。

驚訝?佩服?

多少都有點。

「去那邊休息一下,」

俞崢示意她扶他到一個花壇邊坐下:「是不是很驚訝?呵,我告訴你,」

他喉嚨里發出似是鄙視又似是冷眼旁觀的低笑:「很多有錢人都會有一樣或兩樣的怪癖,投其所好懂嗎?讓他們以為你和他們是同一類人,無形中拉近彼此的距離,就會得到更多的機會。」

「但是,」

梵天心聽得入迷,忍不住發問:「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把項目給你?畢竟涉及那麼大的金額。」

「傻瓜,」

他今晚是第二次說她傻了:「這項目給誰做不是做?你真的以為需要多厲害都能幹的人帶領?不是,每一個項目都是由頂級的人才組建而成,不會再有差錯出現。所以帶領的人自然也不需要精挑細選,而且在項目進行階段是時常要見面的,換你選,你是挑一個陌生的人還是選一個心頭喜歡的人?」

梵天心聽懂了。

俞崢是通過這種特殊癖好接近王總,從而取得到了信任。

而今晚特意帶上她,恐怕也是為了拉近和王總之間的距離,畢竟一人帶着一個女人,公平了,誰也不再會有顧忌。

她看了他一眼,這次,眸底的佩服加深。

還真的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三代,原來暗中藏了一手。

俞崢也不再邀功,指骨分明的雙手往後撐在花壇上,心情不錯地仰頭盯着天上皎潔的月色。

周圍很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視線近處的幾株植物被月色籠罩得斑駁陸離,安靜的風聲吹過耳畔,梵天心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側頭悄悄瞄他。

俞崢可能是醉得累了,正半闔着眼皮假寐。長長的睫毛很是秀氣,眉眼修長,神情淡然,平時的他總是給人花花公子的感覺,至少她在公司上班的頭一個月里對他的印象就是不太好。

但是,只要和他說多幾句話,見過他吊兒郎當的辦事手法,就會知道原來他也不全是表面那樣。

梵天心無意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句話:越擅長玩笑的人,其實越謹慎。

「你腳還痛不痛?」

俞崢突然睜開眼,突然冒出一句不相關的話:「還可以走路嗎?」

梵天心楞了幾秒。

她今晚是穿着高跟鞋跟他跑來跑去的,後腳跟被磨了,走起路來鑽心的痛;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了,誰知道俞崢居然看了出來。

「額,還好吧,」

梵天心當着他的視線,小心翼翼的脫掉磨腳的鞋子,活動了幾下:「我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了。」

「夜深了在這裡坐着不安全,」

俞崢站起來,然後做出一個讓她始料未及的動作,走到她面前微微彎下腰:「來,我背你。」

「……」

--

當年的月光似乎和今晚的一樣皎潔。

不同的是早已人面全非。

她站在這裡大概也有十來分鐘了吧,身後依然沒有動靜。

梵天心單手拎着高跟鞋輕輕晃蕩着重新往樓下走去。當年的俞崢還和她不太熟,知道她腳痛還會發揮紳士風度背她;而今日的俞崢,當着面進了另一個女人的房間喝咖啡。

「叮,」

電梯到來,她抬起頭。

「天心,」

安靜的電梯裡響起類似嫌棄的聲音:「你動作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