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別院裡是突如其來的忙亂,就在午後晴好的陽光中,床上的女子慘白着一張臉安祥的睡去。

匆匆趕來的大夫大氣也不敢出,他徑直走到床前,就在歐陽永君刺目的眸光中戰戰兢兢的為着床上的女子把着脈搏,許久許久,大夫才沉重的放下了女子的手腕,「歐陽將軍,請恕在下無能,在下真的救不了她,請另請高明吧。」大夫一邊說一邊已經大汗淋漓,嚇得就要屁滾尿流了,他真怕歐陽永君一掌揮過來要了他的小命,歐陽將軍的威名洛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這洛城想要不知道歐陽將軍那是難上加難,因為,是他保住了洛城的安全,是他讓楚國和吳國的軍隊聞風喪膽。

歐陽永君攥緊了拳頭,那要殺了眼前大夫的念頭一閃而過,不行,洛城的城池他雖然熟悉,可是這裡的大夫他一個也不認識,而他還是想要讓孟芯兒醒過來,是的,他只是想讓她醒過來,不然,他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她就落跑了,那他豈不是孤單無趣了嗎?

「再舉薦一個大夫,除非是她醒了,否則你別想離開將軍府。」歐陽永君低吼着。

「將軍,我想這洛城裡也找不到可以救她的大夫了,除非去幾十里地之外的藥王谷請來寒書先生。」大夫膽戰的說道。

「除了他就再無人有辦法了嗎?」歐陽永君一挑眉,幾十里地呢,一去一回也要一天的行程,那麼,孟芯兒豈不是要繼續再昏迷個一整天了。

「沒……沒有了,小的不打逛語。」一着急他居然連出家人的口頭禪也說出來了。

歐陽永君皺了皺眉,關於穆寒書他早有耳聞,他是魏國的名醫,卻也是魏國最古怪的大夫,他給人看病從不收診費,一切全憑他口中所謂的緣份,他認為有緣的就是討飯的乞丐他也會救,要是他認為無緣的就算是當今的皇上他也會置之不理。

歐陽永君瞟了一眼床上的孟芯兒,她只不過是被自己或者是被她的力氣掐了頸項而暫時的背過氣去罷了,可是她那一口氣就是怎麼也上來,不知道穆寒書會不會救治孟芯兒,但是眼下這絕對是唯一可行的最快的辦法了。

再不遲疑,越晚人越難救,歐陽永君衝到床前,他抱起了孟芯兒轉身就沖向梧桐別院的月亮門,他要去藥王谷,他要去碰碰運氣,這總好過在這將軍府里等死。

女子散亂的青絲垂落,隨着他的飛縱而飄揚,偶爾拂盪而起而拂到他的臉上,讓他禁不住的想要記憶那份發中散淡的發香,她的眸眼緊緊的闔着,輕皺的眉上似乎是她數不盡的愁怨,原來,只有睡着了她才會泄露她的秘密,原來她並不如外表那般的雲淡風清,原來,她也會怨她也會愁,所以才有了眉宇間的那抹淡淡憂傷。

她很憂傷,想到這一個字眼的時候,歐陽永君的心沒來由的一顫,那憂傷,所為何來?竟會是與他有關嗎?

一邊飛行一邊不自覺的想着這些有的沒的,長長的迴廊就要走到盡頭了,轉彎再一條石子路就到了大門口,他的速度快得驚人,也沒有因為馬上就要轉彎而慢下來。

於是,就在身子一個旋轉而要繼續舉步的時候,懷中的孟芯兒重重的撞上了一個人。

「你……」歐陽永君剛想要訓斥眼前的女子,卻不期然的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瞳眸。

梅晴一個踉蹌後退,眼前男人抱着女人的衝力太強,強的讓她根本禁不住這一撞,那止不住的衝力竟讓她不由自主的坐倒在了地上,刺痛傳來,她卻始終一眼不眨的望着歐陽永君,眸子中是一抹憂怨,梅香的屍骨未寒,而他竟然抱着那個害死梅香的女人飛走在這將軍府中。

梅晴靜靜的望着他,依然還是那抹憂怨,那張與梅香酷似的甚至讓人很難分辯是梅香亦或是梅晴的臉讓歐陽永君恍然一怔,她這是在怨他嗎?

是的,一定是的。

他回望梅晴,再低頭看一眼因為剛剛那一撞而更加臉色慘白的孟芯兒,此時的她就仿佛在奈何橋邊等着接過孟婆手中的那碗湯一樣,喝下了,她的記憶里就不會再有他,她的生命也將重新開始而與他無關。

不,他不讓她死,他要帶着她去藥王谷,他一定要讓穆寒書救醒她。

「梅晴,你的腿流血了,張大夫還在,讓他為你上些藥包紮一下,我還有要事,我先走了。」他急切的說道,起身就欲要離開。

「姐夫……」梅晴的一聲喚卻讓歐陽永君不得已的又頓住了腳步,「姐夫,她對你,比我還重要嗎?」或者說,是比姐姐的死還重要嗎?

歐陽永君怔住了,這一剎那間梅香的容顏飄過眼前,他帶回孟芯兒的目的就是要為梅香報仇的,不,他只是為了報仇,孟芯兒死了,一切就再也沒了意義,他要讓她生不如死的活着,他說過,只要她死了,風竹傲也會死,這個笨女人,她難道忘記了嗎?

只要她醒了,他就要讓她知道她忤逆於他的後果,他要讓她後悔她做過了什麼,她竟然趁着他精神恍惚的時候按着他的手狠狠掐住了她的頸項。

那纖細的雪白的頸項上此時甚至還有他的手指印,清晰而張揚的宣示着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這不是誰重要不重要的問題,問題是,這個女人,她必須要活着。」他說完,起身,毫不留情的向府外而去,他不喜歡梅晴看待他的眼神,雖然那眼神比起婉兒要細膩柔和的多了,但是那其中的韻味任誰都看得出來那是一份超乎常人般的愛戀。

對於梅晴這樣的眼神他無法接受,他只是單純的把她當做了梅香的妹妹,僅此而已,再無其它。

那一條路因為不想讓孟芯兒死去而變的尤其的漫長,漫長的讓人心更焦慮急切,偶爾低頭,孟芯兒沉靜的沒有任何表情的慘白小臉就如一把利刃無時無刻的不在剜着他的心,讓他很痛很痛。

飛逝而過的花、草、樹、木,曾經是那般的自然美麗,可是此刻,卻都不約而同的畫上了灰敗的顏色,讓他無法過目,他的眼裡,只有她,只有路。

而路,卻是只有蜿蜒,蜿蜒而向藥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