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芯兒輕輕的仿佛是一縷煙般的走向了歐陽永君,她凝注的眼神里寫滿了疑惑,低弱的聲音仿佛來自天外,悅耳動聽如歌,「是我害死了梅香嗎?」

歐陽永君回望着她望向他的眼神,清亮如水的眸子裡寫滿了渴求,她渴望知道答案,那眼神那渴望突得讓他的心沒來由的柔軟了,難道是他看錯了嗎?難道她根本不想讓他痛苦嗎?

可是梅香,雖然是因他而死,但究其根由絕對是因為眼前的孟芯兒,就是她,讓他敗了,史無前例的大敗一場,以至於被皇上革職甚至打入死牢,是梅香以性命換得了他的被扁為庶民。

而他之所以敗了,都是因為她,因為眼前的夢芯兒。

他的腦海里閃現了梅香殘去的容顏與身子,還有那條長長的雪白的白綾,就是那御賜的白綾才結束了梅香的生命,而她,居然傻傻的甘願,只為,那可以讓他走出死牢。

他眼前的夢芯兒突然間開始猙獰了,那猙獰讓他恨讓他怨,他抓她回來就是要羞辱她懲罰她的背叛,他的大手就在這一刻毫不遲疑的握住了她細白頸項,他在午後的陽光中向她低吼,「是的,是的,就是你害死了梅香,你讓兩個孩子沒了娘親,你讓我沒了妻子,幸好老天有眼,才沒讓我家破人亡讓我重新又做回了將軍,而你,該死。」

孟芯兒聽懂了他所說過的每一個字,他沒有說出細節,但是她知道他所說一定不假,梅香的死一定與她有關。

她輕輕笑,其實在很久以前在她開始記事的時候她就該死了,連她自己也奇怪她居然可以活過這麼些年,她活着,其實,是一種罪過也是一種難過。

「將軍,讓我看一眼你的微笑好嗎?」她溫柔如水的聲音卻奇妙的壓制住了他的憤怒,他的手居然就軟了又軟,鬆了又松,她說:請他微笑一下。

他卻不會了,他憑什麼要笑給她看,他不笑。

可是女子因為呼吸困難而泛起的微紅小臉卻不依不僥的仰望着他,「將軍,只笑一下,一下就好了。」她渴求的說道,讓他的心剎那間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他的微笑喚醒了那個蜷縮在山洞裡不肯抬頭的女子,也讓他才發現,這女子竟是這般的清麗婉約,也是那一天,他的世界開始崩塌,開始陷入了萬劫不復,是的,真的是萬劫不復,即使他重新而為將軍,可是,他卻無時無刻不想要抓住她,至於抓回她的目的,其實他自己比誰都更加清楚,他是想要把她據為已有,她清澈的眼睛是他一輩子再也難遇見的那種唯一,世上罕見,或者說,只獨她一個。

即使身處險境,她也不會有任何掙扎和恐懼,她只會無聲的低着頭數着她的如蔥白一樣的手指,一根,兩根,三根……

想到她抬頭望着他的那一刻,他竟然出神的不知不覺的微笑了,就仿佛,時光已經倒回到三年前。

眼前的女子沒有蜷縮,而是靜靜的站在他的面前,她望着他的微笑,那個幾乎拯救了她生命的微笑,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她才知道了這個世上還有快樂這一刻詞彙。

他的大手還握着她的雪白頸項,她的呼吸已經艱難,卻是在這樣的時候,她居然就舉起了手,粉色的紗袖輕抬,兩隻玉手緩緩的捧住了他的臉,「將軍,你的微笑真好看,你知道嗎?你拯救了一個生命,而如今,而此刻,芯兒就把這生命還回給你吧。」如果梅香真的是因她而死,她就真的該死了,她無意害人,卻處處害人。

他無聲,心裡在翻騰着她的每一個字,她還以他微笑,那微笑美麗的讓他移不開視線,她的手卻猝然間鬆開了他的臉,然後用力的按住他握在她頸項間的她的手,她小小聲的沒有力氣的聲音說道,「掐死我吧。」是不是她死了,她就不會帶給他劫難了。

她無法搖頭,也無法嘆息,她突然間因為一個女人的死而有了遁世的心,其實該死的是不吉利的她,而不是那兩個可愛孩子的娘親。

靖兒,鳳兒,多麼美好的兩個小生命呀,連她也在剛剛相見中喜歡上了他們。

是她,毀了孩子們的幸福,也毀了歐陽永君好端端的一個家。

她的聲音就象催眠一樣,催着他果真就用了力,他掐緊了她的頸項,一點點收緊力道,她的微笑依舊,始終也不曾變過,那是她送還給他的微笑,謝謝他給了她生命中最美麗的一個瞬間。

那瞬間,就是他帶給她的微笑,窮此一生,她也不會忘記那微笑,或者,再也不用等待一生了,此刻,她就還回了給他。

呼吸,開始濁重而低緩,她的身子慢慢變軟,她終於再也站不住了,微笑開始僵冷,她的意識也開始迷糊,她眼睛靜靜的望着他,然後突如風中落葉一樣迅速的在他的大手詫異的鬆開她的頸項的時候匍匐倒地。

冰涼而冷硬的地板,她的頭重重的垂落,伴着的是無盡的回聲,真響真響,響得驚天動地一樣,可是她面上的微笑還是依舊,那是她想要留給他還給她的最好的禮物。

一輩子,她都會給他的微笑。

只是愛,那是奢侈的,她不敢,她也不能,因為,她不想為他帶給災難,她是一個不祥的女人,除了風竹傲任何一個男子也避不開與她相愛而衍生的劫難。

傲,對不起。

她要去了,去一個她早就該去的地方,卻因為他的微笑喚起了她對生的渴望,讓她,又多活了這麼三年。

一切,就是這般的自然,自然的甚至讓人來不及反應,歐陽永君的手就在身側,他竟然放也放不下了,他做過了什麼,做過了什麼,為什麼孟芯兒倒了,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望着她慘白的容顏,卻依然還堅持的那抹微笑,他突然間發瘋了似的俯下身子,他抱住了她,抱住了那軟軟的身體,就如三年以前,然後重重的狠狠的吻了下去。

不,她是他的,她要活着是他的。

但是,那雙澄澈的眼睛卻慢慢的在他的驚詫中緩緩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