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銀行,叫錢莊。似乎他也不是跑什麼什麼異位面了,這裡仍然是地球,只不過,時間線,稍稍那麼提前了個幾百年。眼下是大明洪武三十年,皇帝是朱元璋,這個他熟,當初金庸大大的書他沒少看,不就是騙了張無忌走人自己坐了天下的朱八八麼。

而在這之前,是元,是宋,是唐,和他了解的歷史,好像也沒有多大的出入,秦始皇不想死結果還是死了,項羽擺個酒席劉邦吃干抹淨最後依然走人,李白這倒霉孩子的結局仍然不可觀,最後還是喝醉酒掉河裡淹死了,岳飛也還是沒有逃過秦檜的毒手,成吉思汗的鐵騎照樣牛逼哄哄,可惜他後人不爭氣,讓朱八八撿了一個漏。

這些情報資料,都是馬恩半天之內就收集到的,他很希望自己敏銳的雙眼和慎密的分析能力,能夠正常的發揮作用,可惜的是,情報的前半截,來自隔壁的趙大娘,嗯,就是那個和馬錦兒將自己送回來的和藹大媽,至於情報的後半截,則是來自街尾茶棚里說書的那個瞎子說書人和茶棚里扯淡的閒人,他還得感嘆一下,得虧今兒這瞎子說的是《大明英烈傳》,要是說《隋唐演義》,他還得迷糊半天。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目標。順着街道出去遛兩個彎,他就看到了錢莊,好吧,他承認他第一看到的,不是錢莊門口鎏金的「四海錢莊」四個大字,這也不怪他,錢莊門口那個簸箕大的銅錢,簡直是亮瞎了整條街上的人的狗眼,想讓人不注意也難。這一點,他很是感嘆,古人也不傻啊,這廣告,比整天在你耳邊念叨「大行德廣,伴您成長」形象多了,就是不知道,這玩意是木頭上刷漆還是用的真材實料,晚上他們收不收回鋪子去。

他打門前溜達過,朝着錢莊裡面瞅了幾眼,當然,專業的術語,這叫踩點。錢莊裡,倒是沒有像他想象中的,杵着幾個凶神惡煞般保安,嗯,這裡應該叫護衛。這一點,讓他感到很慶幸,雖然他知道,這麼大的錢莊,不可能沒有幾個武裝人員,但是,人家沒有擺在門臉上,錢莊的客人們看着舒服,他也覺得舒服啊。

錢莊裡頭是一個大櫃檯,似乎櫃檯後面,是個門帘,估計,這就是營業用的了,櫃檯好像占的地方不大,其餘的地方,放着兩三張桌子,幾把椅子,這些桌子椅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貨,比剛剛在茶棚里他看到的那些,賣相要好得多了。

一個掌柜模樣的,站在櫃檯前面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盤,一個夥計在擦拭着桌椅櫃檯,另外一個,不時從櫃檯後面的門帘里,進進出出,看起來,似乎客人進來,負責營業的,就是他們幾個了。馬恩區別掌柜和夥計的方法很簡單,人家穿着長袍呢,那幾個夥計和他一樣,可就一身短靠。

他在錢莊斜對面,尋了一處陰涼地兒,站了差不多兩小時,觀察錢莊的出入情況,錢莊的生意,似乎不是怎麼的好,這大半天,他就看見一個人進去,還沒有待多長一會兒,立刻就出來了,至於他想象當中,這街上應該有巡街的衙役什麼的,他楞是一個都沒看見。

這倒是好事,他暗暗點點頭,幾分竊喜。

這也是意料中事了,眼下他所在的這個小城,叫南寧縣,是雲南承宣布政使司曲靖府下的一個小縣城,這一點倒是和他記憶中有點偏差,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南寧好像後世是歸廣西管轄,怎麼這會兒卻是劃屬雲南了。

奇怪歸奇怪,不管是廣西的南寧和是雲南的南寧,此刻在他眼裡,看起來還不如後世的一個縣城熱鬧,這人口比例擺在那兒呢。這樣的小城裡,只怕這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要簡單的多,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不認識,混個臉熟那是一定的,這裡別說有上街巡邏的,只怕不是公事,在衙門都見不到幾個衙役。

「幹啥呢?馬恩,在這裡曬太陽啊!」就在馬恩呆那裡琢磨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登時讓他微微一驚,抬頭看了看,不認識,他搖搖頭,眼睛繼續盯着那錢莊門口。

「嘿,打傻了?」那張晃到他面前的臉,卻是不肯輕易離去:「聽說你昨天被賭坊的人,狠狠揍了一頓,今天精神還這麼好,看來不是那麼回事情啊!」

馬恩微微有些不耐,看了看來人,他真不認識,好吧,他在這裡,誰都不認識。不過,看着傢伙這個近乎勁兒,只怕那以前的馬恩,一定是和他認得的。

這人一張大臉盤子,可惜,眼睛和他的這張臉,有點不太配套,如果將他眼睛,放大個那麼一倍,嗯,鼻子微微長下一些,讓人感覺他不是用鼻孔看人的話,這人倒也算得上是相貌端正。

「啥事啊!」馬恩懶洋洋的問道,避開他那張臉,他肚子裡剛剛在茶棚里灌了一肚子水,他可不想一下這麼噴出來,這長相,太膈應人了。

「啥事,你說啥事!」那人將手裡的布袋,塞到他手裡,「我娘叫我送來了的,這個月就這麼多了,我娘說了,咱家裡也沒多少餘糧了,你們兄妹省着點,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叫錦兒到我們家來了!」

袋子微微有點沉,馬恩的手感一向不錯,這一落手,他差不多就估計出重量來了,大約有三四斤吧,打開袋子一瞧,居然是一袋子白花花的大米,雖然這穀殼脫着不怎麼幹淨,的確是實實在在的一袋子大米。

「不過,你就不用去了,我娘說了,看見你就鬧心!」

還有這等好事情,看來,今天晚上,不用吃那難以下咽的菜糰子了,不管這人嘴裡的他娘是誰,馬恩決定,先收下這袋米再說,「替我謝謝你娘!」馬恩習慣性的回答道,不料那人卻是驚奇無比的瞪大了眼睛(他那雙小眼睛,再瞪也就這麼大):「還真打傻了,會說人話了,得,你別發呆啊,這話,你給我娘自己說去,簡直太稀罕了!」

那人嘖嘖有聲,晃着他的大腦袋走了,看來,馬恩的反應,讓他有些奇怪,他回去告訴他娘去了,從頭到尾,馬恩收穫了一小袋米,卻愣是沒有搞清楚,這個送米的傢伙,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回去,熬粥吃去!馬恩從來沒有感覺看到一袋米,會有這麼親切的感覺,吃飽了干打劫的活,明顯要不餓着肚子打劫成功率要高一些,說的難聽點,萬一失手了,也是一個飽死鬼不是,他掂了掂手裡的口袋,朝着自己的破院子走去。

「回來了!」經過家門口的時候,他唯一的一個熟人,隔壁的趙大娘,正坐在門口納着鞋底,和他打了聲招呼。

「回來了!」他應了一聲,趙大娘看了看他手裡的米袋子,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大兄送來的?省着點吃啊,錦兒正在長身體,別餓着小孩子!」

「我大兄?」馬恩站住了腳步,有些疑惑的問道。

「不是大剛麼,你小姨的孩子,難道還有別人給你們兄妹送這些不成?」趙大娘淡淡的說道,仿佛述說一件平常之極的事情。

馬恩默然了,原來是這樣,自己還有個小姨,這送米的丑漢,居然是自己的表兄,而且聽這趙大娘的口氣,這些年,他們兩兄妹沒有被餓死,只怕還多虧了他小姨一家的接濟。

再想想適才自己這位便宜表兄的言語,他有些汗然,只怕這份接濟,大部分是衝着馬錦兒來的,自己這副身體的前主人,可是人憎鬼厭,連自己親戚都不待見了。

「哥,你回來了!」馬錦兒已經起來了,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一捆木柴,她正費力的用一把銹斧子,在把他們砍成一小節一小節的,上午的事情,顯然讓這丫頭余怒未消,扭過頭來喊了他這一聲,居然讓他聽出了幾分幽怨的味道。

「嗯,回來了!」馬恩放下米袋子,從她手中拿過斧子:「我來吧!」

馬錦兒的眼光落在了地下的的袋子上,走了過去,扒拉開一看,登時一聲歡快的低呼。

「錦兒,我們今天晚上熬白米粥吃好不好!」馬恩微微一笑,回頭看一臉欣喜的馬錦兒。

「不成,要做菜糰子!」馬錦兒似乎咽了口口水,眼光有些迷離,但是卻堅定的搖搖頭:「做菜糰子的話,可以吃好久,趙大娘下午帶了我去城外采了好多野菜!」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過,這丫頭,也太懂事過分了吧!在他那破哥哥手裡,她到底吃了多少苦頭啊,這樣的憂患意識,這要放在馬恩的年代,都足夠當一個全國標兵了。

「沒事情,哥再也不去賭坊了,等哥把樂大爺的事情說清楚了,哥就去找個活計,以後啊,錦兒天天都有白米飯吃了,不用再吃菜糰子了!」馬恩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變得親切一些。

「真的?」馬錦兒歪着腦袋,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

「真的!」馬恩點點頭,一臉的鄭重,一邊心裡卻是暗暗嘀咕到:「好吧,爛賭鬼馬恩,你可以安心的去了,以後,我就是馬恩了,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來照顧他,就當我給你這副身體,交的房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