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然是一片藍天,和馬恩印象當中的天空,沒多大區別,唯一有區別的,就是這天空下人和物了,所謂滄海桑田,不過如此。

馬恩看着院外鱗次櫛比的房屋,房屋前的婆姨,微微晃了晃頭,他還是有點不能適應,這些明顯和他認知中脫節的房屋,這些人,這些人身上的穿着,還是讓他有一種不怎麼真實的感覺。就好像他面前的這條蜿蜿蜒蜒青石小路,這樣的路,除了那些保存完好如今被當做旅遊資源的古鎮,又在哪裡看得到。

「馬恩!你小子倒是挺精神的啊,見到大爺來了,還不滾過來伺候!」一個帶着點破音的嗓子,在青石路的那頭響起,讓他從恍惚中突然驚醒過來。此刻他身邊連只蒼蠅都沒有,總不至於這個一看就不是個什麼好路數的傢伙是在自言自語吧。

謝天謝地,自己還叫馬恩!馬恩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即便是穿越,這同名同姓的魂穿,似乎概率更大一些,這樣也好,不至於別人叫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的名字的時候,自己毫無反應了。

「你小子不是打壞了腦袋了吧,一臉傻樣,算了,你這貨色,從來就沒機靈過!」破嗓子走到他的面前,搖頭晃腦的看了看他,狐疑的說道:「不是知道大爺今天來收房子,在這裡裝瘋賣傻的吧?」

一身青布短襟,短襟的外面,不倫不類的罩了個夾襖,順着夾襖看上去,一張馬恩特感親切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馬恩抬起頭,微微一笑,腦子中忍不住腦補了一下,如果加上個八字鬍,然後腦袋上再給他扣頂瓜皮帽子,這不活脫脫自己玩了無數次的鬥地主遊戲中的地主麼?

「沒準這廝就是打的這主意!」

地主兄身邊的一個幫閒模樣的傢伙,很是肯定的說道。這種人馬恩一點都不陌生,這不就是自己混跡的環境中那些大哥們身邊的馬仔的古代版本嗎?當然,不管是他記憶中的時代,還是現在,這些傢伙都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惹人討厭。

「看看,這是什麼!夯貨,裝傻有個屁用?」地主兄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在他面前晃了晃,臉上的不屑的神情,竟然讓馬恩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范進的那屠夫老丈人。

「這可是你親自畫押了的借據,去把房契拿出來,咱們這事情就算了結了!大家街坊鄰居,弄得血淋淋的就沒意思了不是!」

馬恩陡然伸出手來,從破嗓子手中閃電般的抽過那張紙,破嗓子猝不及防,不禁大驚失色,想要上前去搶,又怕他毀了借據,「你,你。。。快還我,馬恩,別干傻事啊!」

「今借樂進紋銀三十兩整,以馬恩平安坊春天胡同兩進私宅為抵押,三日內歸還!中人陳二!」

「你是樂進?」馬恩明白這是什麼事情了,雖然這樣的事情,他沒幹過,但是,在他那出任務的那一段歲月里,他可是見過不少,這上門收賬不過是黑社會最初級階段的行為而已,嗯,說黑社會抬舉他們了,用句大白話來說,這些收賬的傢伙,不過都是一些混混而已。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似乎收賬的對象,是他自己,這就有點讓他高興不起來。兩菜糰子還在肚子裡翻滾呢,這要錢的就來了,這算什麼事情啊!

「老子是你陳二爺!」地主兄叫了起來:「馬恩,你說老子是倒了什麼血霉,給你做中人,這樂大爺的銀子,你別以為毀了借據就不用還了,樂家的手段,你可是比我清楚的多,你乖乖的把房契拿給我,帶着你那妹子,自己尋個去處,咱們也好說好散,我陳二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總不會讓你淨身出戶的!」

有句話叫什麼來着?屋漏偏逢連夜雨,狂風專打下水船?這衣食住行,衣服讓自己賣了,吃的沒着落,要看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那就只剩下行了,沒了棲身之所,流落街頭,似乎也就是「行」?馬恩心裡頭打了一個寒戰,這種事情,可是萬萬不能讓它發生了,否則,自己可就成了世界上最憋屈的穿越者了。

無視湊到自己面前的那張有點影響胃口的臉,馬恩怔住了。

等等,不對,貌似自己這具身體昨日才弄到些銀錢出去爛賭,就算這位自己的前任再如何借了一屁股的高利貸,那也只可能只昨天的事情,要不然,自然身上的一身瘀傷,可就沒法解釋了。就算你這借據的確是「自己」畫了押的,這個陳二現在就來收房契,那也是為時過早了一些。

「三日!」馬恩反應了過來,一下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頓時變得底氣十足起來:「陳二爺是吧,這上面白紙黑字寫着呢,三日內歸還,這時候,還不到吧?」

「二爺,這小子識字啊!?」幫閒甲很是狗腿的做了一句旁白。從馬恩的時代過去,這不識字的文盲可不多見,但是似乎在這裡,識字倒成了件稀罕事情了。

「識字咋了,識字就不用還錢了?」陳二反應相當的快:「別說三天,就是三個月,他還得了這麼多銀子嗎?」

「三天,陳二爺,還是三天後你再來吧,我昨個兒沒睡好,這得回去補補瞌睡去!」馬恩將說手裡的借據丟到陳二說中,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就這麼徑直進屋去了,在他身後,留下兩個目瞪口呆的幫閒,和兀自有些不敢相信馬恩居然就這麼走了的陳二。

「好,老子就三天後來,到時候,你就是跪下來求爺,也別指望爺賞你一文錢了!」陳二看着他的背影,惡狠狠的說道。

馬恩哪裡管他們在後面發狠,這一清醒過來,就遇到這樣的糊糊事情,他心裡鬱悶着呢,既然能先放放,他會上杆子給自己找不自在麼。一走進門口,看到靠着門楣上瞪着烏黑的大眼睛,有些擔憂有些惶恐的錦兒的時候,他這股鬱悶,似乎頓時消減了不少。

好吧,自己頂了這個軀殼,對這小蘿莉來說,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情,跟着自己,總比跟着一個爛賭鬼的哥哥強,看這小蘿莉的樣子,若是等得兩年長開了,也是一個美人胚子,這樣的小美人,攤上個賭鬼哥哥,那下場,只怕有些不妙。

「錦兒!」他招了招手,對着馬錦兒喚道,小丫頭卻是眨眨眼睛看着他,雙手抱着門柱子,兩隻眼睛霧氣蒙蒙的,就是不肯過來。

「錦兒!」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他朝着馬錦兒走了過去,小丫頭抬頭看着他,大大的眼裡是一股莫名的憂傷。

「哥,你把爹留下來的宅子輸出去了!」馬錦兒小臉兒慘白,馬恩登時心裡一軟,壞了,剛剛和外面幾個傢伙說話,這丫頭都看在眼裡呢,那幾個傢伙嚷的這麼大聲,她豈有聽不到的道理。

「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馬錦兒扭頭不看湊過的馬恩的臉,略顯瘦削的雙肩,微微起伏。

馬恩伸手去攬她,她卻是奮力一掙,不讓他抱着自己,小蘿莉又能有多大力氣,馬恩的身子再瘦弱,也是一個成年男子,扒拉了幾下,小蘿莉還是被馬恩抱在了懷裡。

感覺馬錦兒單薄的身子,在自己的懷裡瑟瑟發抖,時不時的還抽噎一下,馬恩心裡十分的不好過,他想安慰她幾句,卻又發覺自己竟然無從說起,心裡不由得更加痛恨那個「爛賭鬼」馬恩起來。如果不是抽在自己身上嫌疼,他都想狠狠的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這孫子,你看你都乾的些什麼事情啊!

「沒事情的,沒事情的,哥會解決的,咱們的宅子誰也拿不走!」雖然知道,此刻小蘿莉未必相信自己的話,他還是鄭重的許諾道。為他自己,也為了眼前這可憐的小蘿莉,這事情他還非得擺平不可。

哭鬧了一會,小丫頭終於有些精疲力盡,沉沉的睡了過去,馬恩將臉上猶自掛着淚痕的馬錦兒,放在了床上,輕輕將被子蓋在她的身上,走了出來。

三十兩銀子!三十兩銀子是個什麼概念?馬恩不清楚,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估算這筆錢的價值。按照他對賭場的了解,這凡是抵押之類的,抵押得來的錢財,往往只有物品原有的價值的一兩成,也就是說,這個宅子,在賭場人的眼裡,是值得三四百兩銀子的,而按照後世的價格估算,這樣大的宅子,儘管不在商業區,一二十萬人民幣還是值得的,也就是說,這三十兩銀子,差不多等於一兩萬人民幣了。

什麼方法,可以在短短的三天內賺到相當於一兩萬人民幣的銀子?馬恩坐在院子裡一塊青石上,慢慢的琢磨起來。當然,最好的辦法,是直接找到那賭坊的債主樂大爺,用武力也好,人情也好,讓對方抹了這筆賬,不過,按照馬恩目前的身份和身子骨看來,這都屬於不現實的法子,嗯,那樣做,除了給他自己身上,再添點傷口以外,不會有別的收穫了。

那麼就要考慮一下別的辦法了。

在馬恩的職業生涯里,對於這種急速來錢的法子,其實並不陌生,他耳聞目濡的,閉上眼睛,都可以數上來一大堆:販毒,搶劫,盜竊,甚至出賣身體,這些都可以。不過,眼下這個環境,似乎他也用不上這些,對了,還有賭博,如果你有賭神的手段,這也是來錢快的法子,不過,馬恩僅僅念頭一閃,就把這個法子排除了,嫌自己這個爛賭鬼的身份名不副實麼,自己還來這個?

最後,馬恩想來想去,在這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的地方,似乎除了搶劫,別的法子他都用不了,這玩意技術含量最低,盜竊倒是動靜小點,問題是,那是一個技術活啊,他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力啊!

好吧,就搶劫,這搶劫銀行的案例看的多了,沒想到,醒在這個世界,他還有實踐一把的機會,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對了,這個世界,銀行叫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