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冷眼看着沈蓉華上了台。沈蓉華剛一站定,就聽見鏘然一聲裂帛,林珏指下如飛,一曲十面埋伏傾瀉而出,殺氣騰騰。

沈蓉華有一瞬間的呆滯,臉漲得通紅。好在她還有些急智,雙臂一揚,飛出兩道長袖,和着琴曲跳起了長袖折腰舞。

琴音鏗鏘,舞姿柔轉,倒有些新意。

沈錦年心下鬆了口氣,畢竟沈蓉華是沈家的人,若是太丟人,她也不光彩。

只是,林珏必是要氣炸了。

一曲終了,林珏拂袖而起。沈蓉華額角微汗,行禮退下。長公主微微頷首,並不多言。

沈錦年歉意的看着林珏,林珏輕輕搖頭,眼角掃都不掃沈蓉華。

場中一片詭異的安靜,還是秦牧說了一句:「不如請各位公子先寫下三位才藝最出眾的小姐的名號?」才岔了過去。

待諸人寫好,取了票數最多的十二人列君子榜,賜玉牌。沈錦年看着林珏緊繃的臉,並無心思關注。林家與沈家,都是榜上無名。

盤桓半日,長公主露出疲色,諸人依禮告退。

離了蓼風軒,各家的小姐們都避的遠遠的,看着三人悄聲議論。沈蓉華低着頭跟在沈錦年身後,旁人嘲諷鄙夷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沈錦年拉住林珏的手,林珏臉色微緩,安撫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先離開再說。

才行至九曲橋上,迎面快步走過來個宮人,手裡捧着個蓋盅。林珏三人往旁邊讓了幾步,那宮人卻不知怎的腳下一滑,直直的撞上沈蓉華,手裡的蓋盅飛了出去,向林珏臉上砸去。

習武之人反應靈敏,林珏本能的抬手拂袖,蓋盅丁零噹啷掉在地上,裡面的湯水全潑在了林珏袖子上,淋淋漓漓,飄出一股刺鼻的藥氣。

而那沈蓉華不過是個十歲的女童,被那人撞到,只覺得胸前一股大力推來,不由自主的身子後栽,掉下橋去。她本能的尖叫着伸手亂抓,慌亂中抓到了沈錦年的袖子,死死拽住不鬆手。沈錦年措不及防,差點被她拽倒跟着掉下去。還是林珏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她才穩住身子。

水面離橋面不過三尺,沈蓉華裙擺小腿浸在水中,嚇得幾乎哭出來。

沈錦年看着沈蓉華發白的指尖死死摳住自己的袖子,一張臉滿是驚慌的慘白,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前世里,她躺在小院的青石板上,最後看到的那場大雪。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想撤了手,讓沈蓉華,和那些不堪的記憶統統沉入水底。

沈蓉華看見沈錦年神色複雜,心中一涼,生怕她撒手不管,慌亂的哀求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沈錦年回過神,嘲弄一笑。反手扣住沈蓉華的手腕,一腳蹬住橋欄,腰間猛然發力。沈蓉華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大力提起,下一秒就站在了橋面上,裙擺鞋襪的水漬淅淅瀝瀝,漸漸匯成一個小水窪。她驚魂未定,腿軟的險些站不住。

沈錦年厭惡的放開手。轉臉看着那個跌的巧妙的宮人,淡淡的問:「姑姑可還好?」

那個宮人早被這一連串的意外驚呆了,見沈錦年問話,只得硬着頭皮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小心滑倒了,污了小姐的衣裳,還請三位小姐恕罪。」

沈錦年冷笑一聲,林珏寒着臉,目光如電,直直看向九曲橋另一頭的兩個少年。

那兩個少年,一個月白錦袍,一個深紫錦袍,都生的俊美倜儻,修長挺拔。站在那裡仿佛一道風景,看着就叫人賞心悅目。

對上林珏似要噴火的目光,那兩人笑嘻嘻的走了過來。

沈錦年看清這兩人的長相後,心中又是氣憤又是無奈。一個四皇子,再加上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平西侯世子,京都雙霸湊齊,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顏初走到近前,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番三個人,笑道:「天氣這麼熱,三位小姐出門赴宴,也是辛苦。本世子就命人給三位小姐涼快涼快。可惜啊,這奴才還是笨了些。」

林珏怒氣上涌,剛要張嘴,被沈錦年暗暗拉了一把。

沈錦年努力堆起笑,屈膝行了一禮:「我們姐妹年幼,如有衝撞之處,還請二位不要見怪。」

周東成哼了一聲,跟林珏鬥雞似的怒目相視。

顏初摸着下巴,看着沈錦年涼涼的道:「現在求饒,晚了。」

沈錦年笑容漸淡:「世子意欲何為?」

顏初驚奇的看着她,眉峰微挑,眼裡流露出濃濃的興味:「你這丫頭膽子倒是不小。」話鋒一轉,神情狠戾起來:「不過是幾個沒落武將家裡的丫頭,也想到這個地方充貴女?憑你們,也配?小爺今天就好好教教你們規矩,要麼你們三個,給我跳到這湖裡,要麼,給我這位兄弟跪下,磕頭請罪!否則,小爺讓你們走不出長公主府!」

沈錦年一臉古怪的看着顏初。前世,太子失德被廢,其餘四個皇子爭得頭破血流。二皇子落馬而亡,三皇子四皇子就藩,一個西一個北,沒幾年相繼意外而亡。七皇子奪嫡,被立為太子。平西侯病逝後,世子顏初酒後失態,被皇帝一頓廷杖打得雙腿殘廢,鬱郁半生。沈錦年死時,新皇登基,平西侯府已經沒落。

而此時,前世三皇子的馬前卒,還只是一個嚇唬小姑娘的少年而已。

顏初被沈錦年的眼神看的炸毛:「臭丫頭,看什麼看!」

沈錦年嘆了口氣,拽住氣紅了眼的林珏,揚眉道:「恕小女不能從命,世子請讓開。」

顏初陰陰一笑,陰測測道:「那就別怪小爺不客氣了!」

說着,伸手就過來推她。

沈錦年靈巧的側身避開,沈蓉華早就機靈的躲到了一邊。顏初撲了個空,那邊林珏忍無可忍,直接飛起一腳將周東成踹起,跌到了顏初身上。

林珏一伸手,將沈錦年護在身後,怒道:「世子也是堂堂男兒,竟欺負手無寸鐵的婦孺,真真可笑!」

她狠狠盯了一眼周東成,鄙視道:「不過是損了你的面子罷了,人是我打的,有什麼只管衝着我來!沒見過打不過還帶人來找場子的,欺負女孩子,你算什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