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趙姨的背影,顧漣漪心情有些複雜。

一方面覺得她樂觀的樣子挺好。

另一方面又清楚得很,趙姨丟了的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物件兒,而是含辛茹苦養育多年的兒子,她怎麼可能真正的快樂。

顧漣漪回憶那最後的四年。

居無定所,魂無所依。

多少次深入險境,忍受住一次次的打擊,又一次次的重新起航,在尋子這條路上不停歇的奔波。

趙姨也許比她幸運一點,有連崢在幫她尋找。

上輩子的連崢,應該是不知道她給他生過兒子的吧?

僅有一次的意外,她卻誤以為那是他的卑劣手段。

那次之後,他找,她逃,最後她發現懷孕,馬上就逃出國,他應該沒有機會知道。

顧漣漪思緒飄遠,看着面前鮮活的連崢,有瞬間的衝動,特別想告訴他連奚的存在,想告訴他,兒子跟你長得很像,很漂亮,特別萌,會軟軟的撒嬌,說自己的願望就是快快長大保護麻麻。

然而衝動只是一時的,回憶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這樣的痛苦她一個人消化就好了,何必要讓他承擔這種無謂的煎熬。

「連崢。」

「嗯?」

「我想回趟顧家。」

話音落下,沉默蔓延,冗長而壓抑。

男人眼底璀璨星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

「那麼不想呆在這兒?」

「不是,我回去拿點衣服,還有我打小就戴在身上的那塊石頭,都還在顧家呢。

而且我得回去拿證件啊,你總不能讓我還當黑戶吧,回頭警]察叔叔給我抓走了怎麼辦?」

「誰敢動你。」語氣冷漠而睥睨。

顧漣漪瞬間黑人問號臉上身,這是重點麼?

她解釋:「不是,我意思是我要回去取東西,沒說一定會被人抓走。」

連崢:「對,沒人敢抓你。」

顧漣漪:……

連崢內心獨白:就是不讓去。

顧漣漪眯眯眼:這男人是不是在跟她打太極?

連崢:高冷坦然臉。

顧漣漪以己度人,面對一個裝傻的人,要是跟他較真,那你就是個智障。

於是,顧·戲精·漣漪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盯着腳尖兒,狀似無意的摩挲手腕瘀痕。

果然,白嫩手腕上的青紫,再次吸引了連崢的注意。

「還疼嗎?」

關心則亂。

對於連崢來說,顧漣漪淚汪汪的大眼睛,軟乎乎示弱的態度,就是殺傷力最大的熱武器。

「小崢哥哥……」Boom!一枚原子彈砸下。

K.O!顧漣漪完勝。

……

直到坐上他那輛全球限量十輛的卡羅曼國王,她依舊覺得很玄幻。

這人是不是也太好擺弄了?

那她之前作天作地,尋死覓活,到底是為哪般呀,為哪般?!

她想起自己拿着修眉刀要割腕自殺的畫面。

一把小小的修眉刀,是否足夠鋒利,足以承載割腕這樣的重大使命,她現在沒臉深究……

罵自己智障的話堵在喉嚨口,忍不住咳嗽一聲。

開車的某人問道:「不舒服?」

「沒有,嗓子眼兒緊,吃多了撐的。」

安靜平穩的車廂,她窩在真皮座椅里,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逃避兼沉思。

一個多小時後,黑色的卡羅曼國王停在顧家的別墅門口。

連崢拔了鑰匙就要下車。

她連忙揪住他的袖子,急問:「誒誒誒,你幹嘛?」

「跟你進去。」

「別了,我爸那人一言難盡,要是知道我認識你,准得巴着你吸掉幾格血才肯罷休,你還是別以身犯險了。」

「我知道。」

她急了:「知道你還去?你是嫌自己錢太多?還是嫌自己麻煩太少?!」

「難道讓你自己面對那群奇葩?」連崢語氣一直是淡淡的。

仿佛再難纏的人,再噁心的事兒,在他這兒都不值得一提。

但她太清楚她爸顧東升的尿性,也太清楚繼母廖碧雲和顧唯一的陰損。

她不能任由那群怪物把連崢纏上。

必須得把她認識連崢的事兒捂得嚴嚴實實的,一丁點兒都不能讓他們知道。

決不能!

見連崢執意要去,她又氣又急,後背和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

「你再這樣兒我生氣了!」

這是她小時候常用的招數,有點無賴,也不怎麼高明。

希望有用吧。

哐。

已經打開的車門倏地闔緊。

連崢嘆了口氣。

他總是對她這句話無能為力,就像條件反射,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從以前到現在,橫亘十年,依舊沒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