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初,晨曦微照。

都刑司內堂的房間中,姚知歡正大快朵頤。

一天一夜沒怎麼吃,還消耗了體力,真是餓的不行了。

不一會兒,一桌的點心酥餅牛肉卷,外加一大碗綠豆粥,都被她席捲進了肚。

風捲殘雲過後,她用衣袖抹了抹嘴角,似乎意猶未盡:「勉強墊了個底吧!」

一旁作陪的都刑司護衛七尋和八寶簡直要驚掉了下巴。

嬌小女子娃娃臉,甜美笑容惹人憐,力大無窮斗歹徒,一次吃掉兩日餐。

這時,都刑司校尉熊鍾說姚知歡的爹爹過來接人了。

莫宸軒謹慎,昨日審訊刺客的同時,又派人去打聽姚知歡口中的家人查明底細,終於今日清晨,找到了四處打聽女兒下落的姚業承。

會客堂中,姚業承看着莫宸軒,仔細地打量了許久,思緒萬千,神色複雜。

莫宸軒看着姚業承的眼神,心底莫名一頓,這種對視,忽然讓他覺得有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似曾相識:「姚師傅,我們認識嗎?」

姚業承收回眼神,搖搖頭略表歉意:「適才是草民覺得大人您面善,這才入了神,是草民失禮了,大人見諒。」

「最不該以面善評價的,就是這位莫司正了。」慕容漓楓從裡面出來。

姚業承看了他一眼,心底莫名一緊,腦海中瞬間有某種畫面重疊了。

「姚師傅經常來京城嗎?」慕容漓楓隨口問道。

姚業承不着聲色地一抖,隨後緩過神平靜地說道:「是,草民在村子裡經營鐵鋪,時常也會被人請到城裡打鐵。」

「難怪…」話雖如此,但慕容漓楓對姚業承的疑慮更甚。

姚知歡出來的時候,正看見阿爹彆扭地站在二人面前,她一下子衝過去護在跟前,氣鼓鼓道:「有事說事,別把我阿爹扯進來!」

姚業承一把將女兒拉到身邊,提醒她謹言慎行。

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是提醒女兒時的眼神,再次引起了莫宸軒的注意,那種強烈的熟悉感,再次襲上心頭!

姚業承拉着女兒給二位主兒賠笑施禮,得到應允後,父女二人準備離開。

「姚師傅!」

就在邁出大堂門檻的時候,忽然被身後的慕容漓楓叫住,姚業承瞬間頓住,警惕地等着慕容漓楓的下文。

「後會有期。」慕容漓楓似笑非笑。

姚業承尷尬地點點頭,逃離似地帶着女兒走出了都刑司。

「王爺好像對父女二人很感興趣。」莫宸軒掏出摺扇悠然地搖着。

「怎麼?難道莫司正下一步不是去徹查姚氏父女的底細嗎?」

二人心照不宣,方才姚業承在面對他們的時候,那種微不可見的緊張情緒沒能逃過他們的眼睛,而這種緊張絕非僅僅是老百姓面對官員時才有的。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逃避!

慕容漓楓揮手招來了白磷,命他帶着章衛和風逸仔細盯着父女二人。

姚知歡有些懊惱,此次來京城什麼都沒做成,還破天荒地進了都刑司大獄,現在又被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的阿爹拉回家。一定是偷偷跑出去的事,惹惱了阿爹。

姚知歡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瞬間擺出笑嘻嘻的模樣。

「阿爹,現在正好在京城,要不女兒帶您去醫館看看腿上的舊傷?」

「阿爹,京城這麼繁華,難得來一次,要不女兒陪您逛逛如何?」

無論姚知歡如何嬉皮笑臉,姚業承依舊一言不發。

午時,街道行人熙熙攘攘,姚知歡與一個迎面而來的男子撞個滿懷。

此人年逾不惑,體型中等,一身華衣錦服,玉帶別致,頭束精緻發冠,滿面紅光,一邊的隨從也顯得十分傲慢,看來這人非富即貴。

「放肆!怎麼走路的?!」身邊的小廝呵斥道。

姚知歡毫無畏懼地對上這位老爺的眼神,明明是他不看路的。

那老爺眉頭緊鎖,頗不耐煩,正欲開口訓斥,但在對上姚知歡的臉龐時,心底莫名一緊,不由得發了一身冷汗。隨即緊走幾步。

老爺看着姚知歡的眼神,就像是撞了鬼,姚業承將女兒護在身後,但看向老爺的時候,微微一愣,但這老爺好像並不認識他,無任何反應。

三人僵持不下之時,一輛馬車在他們身側停下,馬車的主人掀起了車簾。

「秦尚書何故慌張?」

一位將及弱冠的公子,身着錦袍,面容俊朗,聲調傲慢,嘴角的笑意頗顯輕浮。在看向姚知歡的時候,雙眸忽然散發出異樣的光芒:「這位姑娘貌美如花,身段也好,該不會是秦尚書是在哪兒惹的桃花債吧?」

這位老爺便是兵部尚書秦亦銃。

世子殿下?秦亦銃拭去額頭上的虛汗,連忙諂笑地迎上前。

姚知歡看着秦亦銃那樣子,嗤之以鼻。

姚知歡欲上前辨理,被姚業承拉住,接近晌午,日頭高照,陽光籠罩之下,幾人的額頭皆泛出薄汗。

一枚金豆子毫無徵兆地砸到了姚知歡的腳下。

「姑娘受驚了,一份薄禮還望收下,改日我請姑娘喝茶。」公子笑意不減,一雙如妖孽般的雙眸牢牢地勾住姚知歡。

「公子好意,小女子受不起。」姚知歡見有人這般折辱,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是一勾,將金豆子投回了馬車上。

「我們家公子可是寧王府世子!別不知好歹!」隨從護衛呵斥道。

原來是寧王慕容雲謹長子,世子慕容禹鈞,姚業承不由得倒吸口涼氣。

姚知歡氣鼓鼓:寧王世子又如何?!難道會比別人多一張嘴,多一隻眼?!

護衛的刀已經拔了出來,刀鋒直指姚知歡!

姚知歡平日裡最討厭被人用刀嚇唬,便準備上前掰斷那護衛的刀,被姚業承一把攔在了身後。京城顯貴,他們委實惹不起!

「不得無禮!」

慕容禹鈞似並不介意,撿起了被姚知歡扔回來的金豆子捏在在手裡把玩。

以幾人為中心,圍了好多百姓,交頭接耳,指指點點,一下子熱鬧許多。

姚業承上前一步,生生忍下一口氣,眉頭微皺道:「無功不受祿,世子殿下大禮,我們實不敢受,還望您體恤。」

慕容禹鈞擺擺手,非常善解人意地提醒他們沒事了,隨後又看向姚知歡,幽幽地說道:「姑娘這性格本世子喜歡,我們來日方長。」

姚業承二話不說,拉着女兒一起離開,人群也漸漸散去。

一位富家公子打扮的人,站在窗口搖着扇子,將此處街景一覽無餘。

身邊小廝端着熱茶遞過去:「公子,魚兒上鈎,又脫鈎了。」

公子若無其事地品着茶:「不急,魚兒還會再游回來的。」

出了京城城門,離開了有一段距離後,姚知歡才見阿爹的臉色緩和了些,她趁機拉住阿爹的胳膊撒嬌道:「阿爹……」

姚業承無奈搖頭嘆道:「女兒大了不由爹,管不住嘍!」

明媚的陽光穿過茂盛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點。

忽然,一陣風悄驟然吹過,姚知歡直到被姚業承反手扯住,被迫停下了腳步。

一陣更猛烈的風吹過,驚起了落地的飛鳥不安地四處逃竄,姚知歡也察覺到異樣,緊緊依偎着阿爹準備進入戰鬥狀態。

說時遲那時快,林子裡,枝葉間瞬間飛出綠衣綠紗蒙面人,約莫有十幾個。殺手一副氣勢洶洶,勢在必得的樣子。

姚知歡不覺得最近得罪了什麼人。難道是那冷臉閻王放她走以後,後悔了,派人過來追殺?想想也不對,雖然他性格不討喜,還不至於做這等齷齪之事。

但是,她來不及多想了,殺手們拔出長劍,二話不說朝着二人展開攻擊。

姚知歡隨手接過阿爹丟給自己的防身用的短兵器,順手擊退了一個殺手,又轉身踹飛一個,瞬間又捏住從側面攻擊而來的殺手的手腕一甩。

殺手整個人被甩飛,重重地落在地上,

姚知歡抽空看向阿爹,她知道阿爹有工夫在身,但從不知道會這麼高。

姚知歡運足了內力,左手刺傷殺手扔到一邊,右手劈斷另一個殺手的肋骨。

但畢竟對方人多,且訓練有素,父女二人很快落於下風,姚知歡被擒住,姚業承分神之時也被一腳踹中心窩,抵到粗壯的樹幹前動彈不得。

「嘿嘿,小娘子,我們又見面了……」

原來是寧王世子慕容禹鈞!果然,像他這種紈絝子弟,又怎會輕易放過?

本來扔金豆子的事就讓姚知歡十分厭惡,現在看到他笑眯眯地出現,更是厭惡加噁心!姚知歡踹中一個人的心窩,緊接着又被大刀控制住。

「小娘子還挺潑辣,小爺我喜歡,來啊!帶走。」

隱藏在茂密樹蔭下的秦亦銃,默默地看着這一切,露出得逞的笑容。

原來,秦亦銃見姚知歡面熟,總覺得她勾起了自己內心深處最不安的東西,便想抓回來監視或是直接處置掉。

然而下一刻,他便笑不出來了。

就在父女二人被慕容禹鈞抓走的時候,幾個身影忽然現身,將慕容禹鈞及其手下一眾殺手重重地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