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梨是在下午末時收到逐星樓的帖子。

當時大門被拍得「砰砰」直響,嚇了夏兒和秋雲一哆嗦。

送帖子的是逐星樓的侍婢,把帖子往夏兒手裡一摔,便翻着白眼立刻轉身離開了,好像在這裡多呆一秒,都會被弄髒一樣。

「呃……」夏兒拿着手中的帖子,便怔怔的。只見那是一張米白色,印着墨竹的帖子,極盡的雅致風韻。

可讓人驚訝的不是帖子有多雅致,而是上面龍飛鳳舞的三個字——逐星樓!

「逐、逐……星樓?」夏兒怔怔地念了一遍,這才滿不敢置信地尖叫一聲:「啊,逐星樓?我滴娘!」

夏兒激動得手都抖了。

姚青梨從未去過逐星樓。她性格自小比較安靜,不愛顯擺。

到了十二三歲嚮往那種場合的年紀時,喬氏卻去世了。三年孝滿,還來不及出來行走,就失了節。

每每聽得姚盈盈和眾姐妹要去逐星樓玩,躲在家裡的姚青梨都會羨慕又傷心。

以前一直盼着的東西,現在竟然收到了,夏兒受寵若驚之餘,卻覺得害怕。

「小姐!」夏兒一邊激動地叫着,一邊往裡跑。

姚青梨從屋子走了出來,便是連廚房的秋雲也走過來了。

「小姐,你看,這是逐星樓的帖子!這是給小姐你的!」夏兒激動道。

「什麼?」秋雲驚呼一聲。「逐星樓的帖子為什麼會送到這裡來?上面寫的是什麼?」

「呵。」姚青梨一拂衣擺,便坐到了走廊的欄板凳上,冷冷一笑:「念。」

「嗯嗯,好。」夏兒手忙腳亂地打開帖子,「昨日得聞,姚大小姐自稱可比肩逐星樓畫君子。請姚大小姐於三日後辰時四刻,前來與畫君子姚盈盈一決高下……」

念到最後,夏兒臉都白了。

「啊!」秋雲鐵青着臉:「這、這……讓小姐你跟姚盈盈比試?為什麼會這樣……對了,一定是因為昨天我們到街上說的那翻話……」

夏兒身子發虛,整個人都快軟倒在地了。當時,她們按姚青梨的指示,罵姚盈盈陡有虛名,還說姚青梨才華橫溢……

現在好了,竟引來了這一張戰帖!

「怎麼辦……」秋雲白着臉:「小姐可不能去……」

「不去,我豈不是自打嘴巴?」姚青梨好笑道,神色悠然:「而且,我昨天讓你們懟回去,為的,就是這張帖子。」

「可是……小姐你雖然學過琴棋書畫,但……除了琴彈得略好之外,另外三樣都平平無奇呀!而姚盈盈……可是第一才女,咱們根本鬥不過她。」

「你不用擔心,我自有主張。」說完,姚青梨走了進屋。

夏兒和秋雲一怔,接着便點了點頭,她們都相信姚青梨。

自從姚青梨醒來改變後,一言一行自帶威嚴,不論她做什麼,都讓她們打心底的信服。

「走吧。到廚房給我打下手。」秋雲說。

「嗯。」夏兒跟在秋雲身後,「只是,姚盈盈還真能耐,指使着逐星樓為她下帖子。」

正在屋裡為小寶把脈的姚青梨眸子深了深,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姚盈盈可比夏兒說的能耐多了。根本不用她親自去叫,自有人為她鞍前馬後!

而這個人,就是何易之!

何易之便是高氏口中「求爺爺告奶奶」地為她訂下來的良人!她曾經的未婚夫!

可這個未婚夫,對原主從來都是冷言冷語,甚至惡語相向。反而對姚盈盈這個未來小姨子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原主為人單純又自卑,只以為他對自己冷淡,是自己不夠好。而他對姚盈盈好,那是因為姚盈盈本就討人喜歡。

現在的姚青梨看來,何易之對姚盈盈的感情可不簡單啊!

以前,姚盈盈受了一丁點委屈,何易之便會不依不饒地為她抱打不平。

現在,姚盈盈受到她姚青梨如此「惡毒而殘忍」的抵毀,何易之如何會坐視不理,自然要為姚盈盈討公道,正名聲!

……

姚青梨與姚盈盈比試之事不到半天功夫,半個京城都知道了。甚至還有人為此開了賭局。

但這個賭局,卻一點也不火爆,因為大家都知道,結果毫無懸念。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逐星樓比試的日子。

才到辰時,便好些貴公子和千金貴女陸續前來。

又過了二刻,逐星樓璀璨而精巧的大堂已經人山人海。貴公子們搖扇談笑,千金貴女們輕聲燕語,釵環玉翠。一時間華裳似錦,墨韻涌動,說不出的富貴風流。

「還有兩刻鐘就要開始了,怎麼還沒來?」

「那個盪、婦,興許是不敢來了吧!而盈妹妹,我昨天去探望她,她心情挺差的。所以會晚些兒。」

「來了來了!」突然有人驚呼。

眾人回過頭來,只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被兩名丫鬟簇擁着,緩緩而來。

姚盈盈瞧着比往常還要嬌弱幾分。身披大紅滾毛邊的斗篷,隨着她的步伐,內里煙雲蝴蝶裙擺輕揚。纖纖玉手捧着個茜香小手爐,往日嬌艷欲滴的桃花小臉蒼白無暇,粉唇輕抿,一雙濕漉漉的杏眸凝着水光。

縱然是憔悴,卻自帶一種另類的美態,讓人一瞧,便心生憐惜。

「盈盈,你來啦!」眾人連忙圍了上去。

「盈妹妹,你不要難過,那種人不值得你傷心。」

姚盈盈被簇擁往裡走,直到在一張桌前落座,這才啞着聲音說:「若非……若非公主下的帖子,而我又是畫君子,代表着逐星樓……我根本不想跟她比試……」

說到最後,眼圈就紅了,聲音帶着哽咽。

「唉,真是……」在場的人一片輕嘆出聲。

「你就是太善良了。」何易之大義凜然地走上前,「那盪、婦如此污衊你,你還怕贏了後下她的面子!若非逐星樓維護你,你都要被欺負死了。」

「做人可不能太善良。「眾人聽着何易之的話,眾人無不唏噓。

「現在什麼時辰了?」何易之道。「哼,那個銀婦竟讓所有人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