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狐狸最大的特點就是,處事圓滑老道,讓人抓不住把柄也摸不着頭腦。

回了席上,蘇若水使盡了渾身解數,也沒把侯夫人到底要不要退親的口風探出來,倒是侯夫人明顯對江清歌要比江浸月親熱一點,她才稍微安了下心。

用完了席面,遊園會才剛剛開始,遠山侯府後花園成群結隊的夫人小姐,對着幾朵海棠牡丹一頓猛夸,夸着夸着還鬥起了詩書來。

江浸月這人,要說殺人放火,她個頂個的狠,但是讓她去學詩詞對仗,她……還是去殺人吧,那活計輕鬆。不對,現在她沒有內力,殺人都不輕鬆了o(╥﹏╥)o

不過,站在後面的江浸月還是選擇自動消失。

今天來的這些夫人小姐們大多數都是蘇若水招過來的托,看蘇若水現下跟侯夫人親熱的模樣,自然而然的就會以為親已經退了,所有人只會去蘇若水那邊錦上添花,哪裡會給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嫡女雪中送炭?

為免自己無故丟臉,江浸月支開了後面跟着的侍女,離開人群一個人在後花園瞎溜達。

江浸月方向感向來很好,也認路,遠山侯府她估摸以後會經常來,最好是能一次性摸清楚了地形,以後也不至於亂撞。

遠山侯府不愧是朝廷新貴,宅院府邸要比定國侯府大出一倍,後花園裡直接挖了一塊池塘,南邊溫柔婉約的亭台,北邊怪石嶙峋的假山。

繞過湖面,經過假山的時候,她忽的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對話。

是從假山的洞裡傳出來的。

「王爺,您出一次皇宮就受一次傷,長此以往下去,怕是會傷及根本……」

「無妨。」

「七王八王這樣對您,您真的不打算去陛下那邊狀告?」

江浸月站的地方正好是假山的下風口,一股淡淡的藥香味從洞裡飄了出來。

有穿心蓮,苦生葉,三叉苦,小黃樹……還有一味是什麼?江浸月沒聞出來。

但是可以斷定,這副藥是用來治療外傷的。

侯府里的王爺?

江浸月眯了眯眼睛,有些興奮,難道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不成?如今老皇帝的幾個兒子一個個打的激烈,沒聽說遠山侯明面上投靠了誰,沒想到竟然給她撞上。

那侯夫人這親事,更是退不了了。

等她屏住呼吸貼着石壁再想聽點什麼的時候,洞裡卻沒有了聲音,好半天才聽見一點點木箱子晃動的聲音,一個腳步聲越行越遠,似乎是從假山的另一處出口出去了。

江浸月躊躇了一下,正考慮是進洞還是往回走的時候,洞裡飄出了一個聲音。

「聽夠久了吧?」

是個男人的聲音,隱隱帶笑。

江浸月汗毛一炸,頓時離開了貼着石壁的耳朵,往後退了一步。

是說的她麼?還是有人跟她一樣也在暗處偷聽?

「再退一步就要墜河了。」

聲音又傳來,江浸月不由的往背後一看,果然她離池塘只剩一步的距離。

是說她的沒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浸月竟然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她剛剛已經故意放輕了呼吸,榮坤習武之人多少會修習內功,能隔着石壁風聲聽見她呼吸聲的,是個她打不過的高手就是了。

跑不掉就只能往洞裡走,江浸月摸了摸身上帶着的小彈藥,心裡安定了不少。

昏暗的假山洞通道逼仄狹小,只能讓一個人彎腰走過,確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如果不是她剛剛湊巧聽見了聲響,也不會想到這地方竟然是個真實的山洞。

江浸月彎腰走了三十來步,空間豁然開朗,原來是假山堆里別有洞天,中間用木頭搭建出了一扇門房,洞裡擺設應有盡有,側面還有自然光線順着大大小小的洞口透進來,混合着案上的燭台,裡面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正背對着她穿衣服。

「好漢對不住了,您是侯府貴客,我剛剛在外面迷路,不小心……」

剛剛在外面聽見的什麼七王八王那些對話江浸月只裝沒聽見,還沒把勉強組織好的語言說出來,已經穿戴整齊的男人忽的轉過了身。

「怎麼是你?」

江浸月解釋的聲音戛然而止。

男人微微勾唇,絲毫不意外的說道,「果然是你。」

江浸月聽出了一點點不對勁,不過剛剛洞裡對話她可聽的清楚了,這個男人竟然是個王爺?

這麼狼狽的王爺連續被她救了兩次?

她那靈活的小腦袋又開始打壞主意了。

當今榮坤老皇帝大器晚成,三十來歲才打下了前朝江山改了國號,今年是在位第四十六載,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了。

老皇帝一共十二個兒子四個女兒,四個公主通通遠嫁,大皇子李易含熬不過老皇帝活蹦亂跳的在位,五十歲那年先去陰間探路了。

聽說是十年前,三王李錫元眼看着老皇帝身體健朗,沒有要死的意思,想着這樣光是等着指不定自己跟大皇子一樣的下場,所以在五月初宮變逼老子退位,結果老皇帝雖老,但是手腕鐵,宮變失敗,三王被賜死。

受到三王帶來的心理陰影,老皇帝隔年,一口氣把二王李秋平,四王李明澤,五王李宏利三個王爺全部都攆到了邊遠地界封地立府去了。

除去剛剛對話里提到的七王李偉平八王李朝鐸,十一王李長林此刻正在邊疆廝殺,剩下的皇子在京城的也就還剩六王李振江,十王李長林十二王李宗煜。

眼前男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左右,六王至少三十來歲了,答案就在十王十二王之間。

不管是十王還是十二王,她江浸月都是穩賺不虧的。

打着別人的主意,江浸月一通彩虹屁先吹了出去,「好巧好巧!小女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有幸得見王爺英姿……」

男人微微眯着眼,含笑坐了下來,指尖輕點桌台,只聽着江浸月詞窮的吹捧。

從頭髮尖到腳趾尖,江浸月都誇了過來,最後開始轉進正題:「敢問王爺,是否婚配?」

男人問道:「遠山侯家不是已經同意暫不退婚了?」

江浸月還在組織下面該說的話,如何勸服一個王爺放棄高門小姐不要,暫時跟她一個落敗侯府小嫡女定親。

被人一問,順嘴就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那可不一樣,一個不知道站那裡的小侯爺,一個王爺,當然是靠着更大的靠山靠譜……」

江浸月腦門一炸,意識到自己失言,立馬看向了眼前這個不知道排第幾的王爺。

完了,她這個腦子!剛剛說了什麼啊?

桌台上擺着一套精細的金箔掐絲瓷茶具,男人不動聲色的拿着茶壺,給自己面前的小瓷杯倒了一杯清冽的茶水。

他背對光線,唇角微勾,帶着丁點笑意。

「未曾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