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後,他們之間好像發生了微妙的化學反應;雖然看上去還是和以前一樣,俞崢依然堅持他富三代的遲到早退,辦公室的工作也依舊很閒。

可梵天心有感覺,有點東西就是不一樣了。

譬如她不經意間抬頭會捕捉到俞崢的眼神;又譬如兩人相視過後趕快低頭的那一抹心亂。

都是和以前不一樣的。

「梵秘書,」

這天,正和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坐在位置上玩連連看,突然蘭姐像被鬼追一樣猛撲到她跟前,臉上的神情也像見鬼:「天哪,我接到樓上的電話!」

「嗯?」

梵天心從遊戲中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感興趣:「什麼電話?」

「是樓上、樓上啊!」

蘭姐顯然還在驚嚇中,重複了好多遍才能說下去:「樓上辦公室打電話下來讓我們準備好資料十分鐘後上去開會!!」

開什麼會?

她一個辦公室統籌竟然一臉懵然。

「砰!」「砰!」

隔離接連響起兩聲椅子撞倒的聲音,然後辦公室另外兩個人也是一臉見鬼的表情望過來:「蘭姐,真的?!」

「嗯!」

多驚訝!多意外!

可能是部門成立以來第一次接到這種電話。

終於來了!

梵天心想笑,又要極力忍着不讓唇角翹起來,其實是早已按捺不住心裡的喜悅,連連看也不玩了,視線飛快轉向身後關閉的辦公室門。

那天晚上見完王總後,回來的路上俞崢讓她先別在公司里聲張,在辦公室里也要裝作和平時一樣;畢竟是還沒宣布的大事,穩重點總是好的。

不是有個怪圈規律嗎?

還沒定錘下來的事都是空的,越是張揚越容易遭到滑鐵盧;反之沉沉靜靜的等待,到最後總能得到滿意的結果。

「嘀、嗒」……時間過得真慢。

三秒後,關閉的門打開,一道沉穩年輕的身影迎面走出來。

「走吧,」

俞崢的眼睛在笑,輕笑地望着此刻臉上微微閃光的她,示意手上捧着的資料:「梵秘書,這段時間辛苦你的加班了。」

笑容總是能傳染的。

梵天心也不忍了,唇角一揚,緊張又愉悅的站起來:「是,俞經理!」

另外三人是怎麼也聽不出他們這短短的幾句對話里是什麼意思,聽不出這裡面含有多少個夜晚的秘密加班。

「滴滴,」

電腦屏幕上的遊戲久久不玩,發出催促的抗議聲,梵天心趕緊轉身正想關上電腦,倏然,背後一道溫熱的觸感從容不迫的貼上來。

「別關,」

低醇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徐徐響起,像流瀉的音符。

俞崢右手越過她握住鼠標,修長的手臂隔着襯衫若有若無地碰到她的手臂,準確又快速地找到了遊戲中剩餘的幾組相同圖案:「還有一點點,把它打通關。」

梵天心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在輕微顫慄起來,呆然的應了聲:「哦。」

……通關了,響起歡快而勝利的音樂聲。

然後在音樂聲中,俞崢在前,她跟在後面,他領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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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心這幾天都活在自我嫌棄中。

她那晚在酒店電梯裡的時候肯定是中了邪,中了一種名為「不忘初戀」的邪。

這種病可以醫治嗎?

「可以的,」

莫雲坐在她對面斬釘截鐵地說:「肯定是有辦法醫治的,只是天心你不肯走出來而已。」

莫雲作為她多年的好友,自然能看出她這幾天裡的無精打采,詢問下天心也全告訴了她。

「天心,你和俞崢分手後這十年時間裡都處於感情的空窗期,」莫雲有板有眼的開口道:「沒看過張小嫻的書嗎?忘記舊愛最好的辦法有兩個,一是時間,二是新歡。你啊,就是沒有新歡所以才一直忘不掉俞崢。」

梵天心趴在桌面上,微微掀起眼皮看對面的好友。

她怎麼記得張小嫻的那句話是這樣說的——時間不夠長,新歡不夠好。

時間應該夠長的了。

十年,把一個人埋在土裡也能成了灰。

不過莫雲說得也有道理,她的確是沒有新歡。

身邊不是沒有男人追求,相反即使她不急,她家人也急得要命,這幾年來幾乎每隔兩個月就會為她安排一到兩次的相親。

頻率勤得嚇人。

梵天心還記得上一次相親的那個男人叫什麼來着?好像也是IT行業的,還是經理。

IT經理雖然有點木訥,說話技巧也是直接粗糲,但不可否認,如果單單看作結婚對象的不失為一個好人選。

有房有車,普通大眾的長相,木訥的性格看樣子以後也會聽老婆的話。IT經理還當場對她表示了好感,兩人在一起後,她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喜歡上班繼續上班,不喜歡上班回家他也能養。

多好的一個男人,多合心水的一個結婚對象。

可她就是看不上眼。

因為沒感覺。她和IT經理近距離對視的時候,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有點好笑。

梵天心想到這裡,不由自主的扯開唇角。她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還要講求「感覺」這麼玄妙的詞語。

如果莫雲知道她此刻心裡在想什麼,肯定會嫌棄她一句:「天心,十八九歲、二十歲的少女才要求和男人一起時有觸電感覺的。都三十歲了,你能務實一點嗎?感覺能當飯吃嗎?結婚後落實到油鹽醬醋茶方方面面的瑣碎小事後,你就會明白所謂的感覺都是虛的,真正的生活還是要融入普通。」

「可我心裡還有一小處堅持,」

梵天心輕輕啟唇,自言自語般:「還堅持有一點點的少女心,即使知道真正的生活是要融入普通,我仍奢望身邊那個人是心動而來的。就好像……」

她閉上了嘴巴,接着在心裡輕輕說完:就好像當年的俞崢,她是因為心動才會忘情地投身而入。

「你說什麼?」

莫雲沒有聽清楚:「大聲點。」

「沒什麼?」

梵天心笑笑,抬手順了一下頭髮,自然是不可能和莫雲說這些話……肯定會被務實派的她嫌棄。

「說回工作上的事吧。凡心科技那邊的宣傳都進行得如火如荼了,你市場部怎麼還是沒動靜?」

「啊!說起這個我就頭痛了!」

莫雲高舉雙臂不爽叫出來:「小俞總這幾天都是陪着夏威夷來的貴客出去玩玩吃吃,完全不理公司里的事情,我早就羅列了一堆宣傳計劃出來,愣是沒給個答覆我!」

再這樣下去,隔壁公司的新項目就早一步占領了市場,他們還玩什麼?

回家玩泥沙嗎?

「不像小俞總的作風,」

梵天心雙手托腮:「總感覺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