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薇薇抱歉一聲,走到窗邊,剛將耳朵貼近手機,那邊二老的聲音就爭先恐後傳過來:「薇薇,你跟小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隔壁陳阿姨說,小遠都結婚了,你們兩人偷偷去民政局領證了?」

姚真搶在丈夫之前,率先詢問女兒,語氣隱含憤怒着急。對於女兒居然敢私自瞞着父母去領證十分悲憤。

粟振東緊跟着老婆的話茬,嚴厲呵斥她:「薇薇,我知道你一直有自己的主張,你和小遠的婚事我們也不阻止,可是你們兩人怎麼連結婚這麼大的事兒都沒有告訴我們。還有沒有把父母放在眼裡了?你現在必須馬上給我滾回來,還有小遠,真是太不像話了……」

粟薇薇無語凝噎,敢情家裡二老還不知道方遠哲那些混蛋事,大嘴巴鄰居沒說?

她現在是在大老闆辦公室里,有些話不方便說,只能軟言安慰:「爸,媽,這事你們着急上火,我回去再跟你們好好解釋。」

「就一句話,小遠是不是結婚了?」

「是……」不過,新娘不是她。

粟振東罵了句混賬:「半小時內,都給我滾回來。」然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將手機塞進包包里,粟薇薇走到林硯面前,面帶歉意,「師兄,今晚不能陪你去聽什麼音樂會了,家裡有點急事。」

林硯平靜的俊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沒事,你先回去,代我向叔叔阿姨問候。」

「嗯,那師兄你注意休息。」

如同她預料一般,回到家裡後,二老臉色極其難看,一股風雨欲來的凝滯感。令粟薇薇皺眉許久。琢磨片刻,還是將方遠哲出軌的事說了遍,末了還堅決表示自己絕對沒有那個膽子敢先上車再買票。

原本怒氣沖沖的粟振東愣住了,而已經準備好一大堆責備話的姚真,也怔忡了下。夫妻倆面面相覷,不能置信。

「你是說,你撞見小遠跟那女人在一起,自己提出分手了?」姚真臉色顫了顫,低聲問她。

粟薇薇並不想再次回憶那不堪入目的一幕,點點頭,簡單作了解釋:「爸,媽,跟他分手並不是意氣用事。在感情上,我就是眼睛裡容不下一粒沙子。方遠哲劈腿在先,我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可是,你們有六年的感情……」

她冷笑,六年的感情又怎樣?終究比不上其他女人三分鐘的甜言蜜語。她和方遠哲相戀六年,從大一開始,方遠哲就對她展開追求攻勢,紅酒玫瑰,燭光晚餐,愛心告白,追求的方式俗不可耐,可她就是答應了。

整整六年,兩人甚至已經作了談婚論嫁的準備,如果,沒有楊姍姍橫插一腿,估計年底兩家父母就會準備結婚請柬。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粟振東盯着地板發怔片刻,突然抬起頭,神色冷厲,「這件事你做得對!這混賬東西吃裡扒外,趁早了斷,幸好你們兩人還未結婚。」

粟薇薇心裡稍安,還好老爸明白事理。

姚真面帶愁容,「我以前還以為那孩子對咱們薇薇專一深情,沒想到卻是個畜生。」

二老長吁短嘆,感慨萬千。粟薇薇交代事情緣由始終,便悄無聲息離開了客廳,回到臥室里休息。粟振東與姚真對視了一眼。

「薇薇她爸,你看,我們要不要去找老方家說說?」

「說什麼說,還有什麼好說的?」粟振東一聽到方家,就氣血上涌。姚真連忙為他撫順怒氣,「好了,不說就不說,我這不是擔心女兒想不開,畢竟是六年的感情啊,薇薇那孩子嘴上不說,我當媽的知道,她肯定是傷透了心。」

放學回家的粟笑笑正巧聽到這番感慨,不禁脫口而出:「誰年輕時沒遇到幾個渣男呢,失戀再找個男人不就行了。」

對哦,他們怎麼沒想到。

再想想,薇薇今年也24歲了,正是女性結婚的普遍最佳年齡。夫妻倆互相對視着,旋即默契地點點頭。

相親!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相親對象在面前高談闊論,而她卻在糾結晚飯是去吃陳記的麻辣香鍋,還是李記的牛肉醬面。

「粟小姐,聽說你是從事記者相關工作?」對面的瓶底四眼男在喋喋不休談論時事政治後,見她目光呆滯,一聲不吭,終於停下了自導自演的聒噪,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

「啊?哦。」她回過神來,神色懨懨。

「不知粟小姐從事的是哪方面,民生?政法?工商還是戰地?」

「娛樂。」

「啊?」

粟薇薇不耐煩瞥了他一眼,「狗仔。」

瓶底四眼男終於啞口無言。

一大早,粟薇薇就被老媽拖起來,說是今天為她安排了一門相親,是對面陳阿姨的表妹的二侄子,據說是個學成回國的海龜,青年才俊,博才多學,並且富有深深地社會責任感。

半個小時內,這位瓶底四眼才俊已經從美台同時大選說到中日關係是否回暖,又從美元人民幣大戰談到了國際油價能跌到多少。就在粟薇薇擔心他接下來會不會聊到新興經濟體時,四眼男陡然剎住話題,問了個平庸到極點的問題。

於是,話題頓住,雙雙尷尬。

咳咳幾聲,為了緩解尷尬,瓶底四眼才俊呵呵笑道:「咳咳,粟小姐真是幽默。不知道粟小姐平時比較關注什麼,比如新聞時事,或者民主代表等等?」

粟薇薇擰眉思考片刻,終於喜滋滋地說:「明星緋聞什麼的,比如橫刀奪愛小三上位啊,還有時下流行豪門恩怨,渣男蕩女,出軌出櫃等等。」

「呵呵。」瓶底四眼才俊笑容僵住,久久無法言語。

這頓飯,雙方各自吃得不盡興,結賬的時候,粟薇薇將幾張大鈔拍在桌子上,爾後想起老媽吩咐過,要給男方一點面子,約會吃飯一般都是男方付賬顯得比較有面子,於是收回一半大鈔,對他道:「AA制。」

瓶底四眼男面如死灰。

出了餐廳,粟薇薇看着遠遠走來的一對情侶,嘴邊笑意戛然而止,一眨眼,方遠哲已經攜着楊姍姍來到面前,仿佛示威般,楊姍姍挽着他的胳膊,將頭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笑容滿面,帶着毫不掩飾的得逞且得意的笑。

「薇薇,好巧啊。」然後見到隨後出來的瓶底男,楊姍姍捂着嘴巴誇張大笑:「原來你是出來相親了,好驚訝,喲!這就是你的相親對象?瓶底厚眼鏡,西瓜大平頭,薇薇啊,你這都找的什麼男人,我記得你以前眼光沒這麼差吧?」

一旁慘遭池魚之殃的瓶底四眼男悲憤欲絕,冷哼幾聲轉頭離開。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打算幫粟薇薇的打算。

楊姍姍笑得更加得意,就連方遠哲,初見粟薇薇時臉上閃過愧疚,但看到她的相親對象後,臉色又緩和過來,隱隱還有幾分得意。

粟薇薇額頭青筋凸凸直冒,又懶得跟他們糾纏,便要旋身走人。楊姍姍幾步擋在她面前,憐憫不已:「薇薇,我知道你很着急嫁出去,不過緣分這種事說不定的,看在咱們同事一場,不如我給你介紹幾個?」

粟薇薇忍無可忍正欲反駁回去,卻聽得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朗男音。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老婆大人有我就夠了,親愛的,你說是不是?」

聽到這個聲音,粟薇薇重重嘆了口氣,暗道上天絕我,今天真是個好啊好日子,什麼人都趕在一起碰上了。

紀程然從身後走出來,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肩膀,高大筆直的身軀,將粟薇薇裹進懷裡。後者小小掙扎一番,皆被他按壓下去。這種情況下,粟薇薇看了下傻眼的楊姍姍和方遠哲,索性不再掙扎,任憑他抱着。

「你,你叫她什麼?」楊姍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紀程然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被粟薇薇一瞪,只好蜻蜓點水般划過,瑩亮墨瞳綻放柔情蜜意,「老婆,這次是我不對,我不該沒有經過你同意就擅自訂了結婚戒指,我向你道歉,你原諒我好不好?」

粟薇薇張了張口,一時怔住。

結婚戒指,那是什麼鬼?

「上次我擅自挑選的那款鑽戒你嫌太大不喜歡,你瞧,這一款是你喜歡的水滴鑽戒,我專程請法國珠寶設計師定製的,才九點九克拉而已,希望你會喜歡。」說完,果然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個玫瑰紅絲絨盒子,取出一枚閃閃發光的超大鑽戒,執起她的左手,套進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她低頭一看,尺寸正好,光華流轉。

「這……」

從剛才第一眼見到紀程然時,楊姍姍就被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以及那張稜角分明、俊逸非凡的臉震撼到,卻沒有失態,直至紀程然取出鴿子蛋為粟薇薇戴上時,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一下子刷白。

低頭看了眼手上兩克拉的鑽戒,這枚戒指一直都是她炫耀張揚的資本,因為這是老公大方疼愛的證明,她只要看一眼,就覺得全世界都因它而亮。

可現在,這枚被她當做全部的鑽戒,在粟薇薇無名指上那枚鴿子蛋的襯托下,螢火之光豈能與浩月爭輝。而費盡心思爭來搶來的丈夫,與之相比更是黯然失色。

這個該死的粟薇薇,為什麼總是那麼命好?

咬了咬牙齒,楊姍姍很不甘心,而她身邊的方遠哲低着頭,早已沒有剛才的得意,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粟薇薇默默半晌,終於反應過來,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嗓子暗啞:「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薇薇,我——。」方遠哲抬起頭來,深深地看着她,幾度欲語還休,被楊姍姍掐了一把,「方遠哲,你看什麼看,也不怕把眼睛看瞎了,還不快帶我進去。」

她轉身離開,後面的人已經被她拋諸腦後。除了死皮賴臉跟上去的紀程然。

確認不會再跟楊姍姍和方遠哲相遇,粟薇薇終於停止步伐,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面無表情摘下鑽戒,丟給後面的紀程然,「謝謝你的戒指。」

「老婆,我怎麼覺得你這道謝很沒有誠意啊。」紀程然笑眯眯接住她扔過來的戒指,左右看了看,「其實我覺得戴在你手上挺好看的。」

「謝謝,不過我不習慣炫富。」粟薇薇輕扯嘴角,想起他剛才一番媲美奧斯卡影帝的演戲,彎了彎嘴唇。

紀程然沉默了幾秒,跟上她的步伐,「炫什麼富啊,你覺得我一個月薪九千,還是稅前的大堂經理買得起這麼大的戒指麼,這就是高仿的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