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夏正想掛電話,一聽對方這麼說馬上停了下來,愣在那裡。

害人?

饒是葉夏一向樂觀,性格大大咧咧,很少有長時間擔心的事情,聽到對方說起這個,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顫,感覺有些沉重起來。

真要說起害人,戒戒其實已經算是害過人了,葉秋和那兩個民警他們不說,那兩個混混可算是深受其害,就算他們當時有不對的地方,但說來一個變成瘋子一個變成了植物人,這個結果比照他們的所做所為也未免太過殘酷了些。

葉夏雖然不是個心慈手軟的濫好人,但對那兩個混混多少還有些同情的地方,而且聽電話那頭陌生人一說,也終是有些擔心戒戒以後真的會再害人。

其實對於戒戒奇怪的習性還有偶爾表現出的奇異的能力,葉夏嘴上雖然不說,但多少還是有些好奇,也想知道戒戒本來是一條蠶,為什麼會變成這麼古怪。

先前鎮上也風傳戒戒救治葉奶奶的事,也有一些人傳言過戒戒或許就是一隻蠱,而聽到別人這麼說,葉夏也還是有些擔心。

畢竟葉夏也從幾個老人嘴裡聽說過一些蠱的傳聞,蠱在他乃至葉宅鎮很多人的潛意識裡就是陰暗和恐怖甚至說邪惡的代表。

也幸虧葉夏膽子夠大,又加實在喜歡戒戒,換做有些人的話,或許早就聽從了葉秋的話,將戒戒丟掉了事。

不過就算如此,他現在聽到電話那頭陌生人的話,還是不由猶豫起來。

那頭的陌生人似乎猜到了葉夏的心思,竟也不再急着說話,而是保持着沉默,等在着葉夏決斷。

葉夏畢竟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終有些沉不住氣了,問對方所說的害人是什麼意思,也問他戒戒為什麼會這麼古怪。

對方卻開始賣起了關子,只說過幾天他會來找葉夏,等見了面再與葉夏詳談。

葉夏也是急性子,忙問對方具體哪天會來。

可對方卻是含糊其詞,說時間定不下來,具體哪天來了,他會給葉夏電話,竟是怎麼也不肯確定哪天會來找葉夏。

他的語氣裡帶着警惕和小心,並再三叮囑葉夏不能跟任何人說起他打電話來的事,這段時間也少與人接觸,更不能跟別人說起戒戒的事。

可是之後過了好幾天,葉夏卻一直沒接到那陌生人的電話,對方似乎就此消失了一般,再沒半點訊息,以致都要讓葉夏懷疑是否有人在跟自己惡作劇。

時間已是農曆六月中旬,正是一年裡最熱的時候。

以前在這個『家』里,葉夏是老大,葉秋是老二,但現在卻不一樣了,變成了葉夏是老大,戒戒是老二,葉秋也只能可憐地退到老三的地位。

或者說在戒戒的小腦袋裡,它才是真正的老大,是最大的老爺,因為房間裡幾樣降暑的東西,比如那台老舊的落地風扇還有廁所里的淋浴噴頭,都被它霸占着,只有它高興的時候或者良心發現,才會和葉夏分享。

至於葉秋,還是等它睡覺了或者說暫時不用了,半夜偷偷地用一下或者說蹭一下吧。

而現在這麼熱的天氣,戒戒也減少了『狩獵』的熱情,它現在最大的愛好就是蹲在地板上,坐在電視的前面,旁邊吹着風扇,嘴裡嚼着冰棍,咬一口放在面前碗裡的冰棍,看一眼放着點歌台的電視,學上面的歌手,支支吾吾哼幾聲,搖頭晃腦扭幾下。

而葉夏和葉秋則蹲在它的後面,拼命地往嘴裡塞着冰棍,也根本沒心思聽電視裡那早已聽膩歪了的歌,只想着早點將冰棍吞下肚去,省得前面那忘乎所以得意忘形的小王八蛋吃完了自己的又回頭來搶他們的。

這一天午後一點多鐘,也是一天最熱的時候,葉夏又像往常一樣把戒戒帶到衛生間,在一個臉盆里放起了水。

戒戒早就急得不耐煩似地唧唧叫個不停,忽然尾巴一撐就沖了下去,跳進了臉盆里,濺起一片水花。

跳進臉盆的戒戒發出了享受似的哼哼聲,它仰面朝天,那白胖如球的身體竟一動不動就能漂浮在水面上,尾巴扭一扭,便遊動起來。

配合它那頭大尾尖的身材,一眼看去還真像一隻游在水裡的巨型白色蝌蚪。

葉夏笑罵了一聲,卻又把上面的淋浴噴頭打開一點,讓噴頭持續往下面的臉盆慢慢滴水。

葉秋則在外面可憐兮兮地看着裡面的葉夏和戒戒興奮地玩着水,支支吾吾了半天,說自己想上廁所。

「你不想被它咬掉小弟弟的話就進來上吧。」葉夏卻笑道。

那戒戒也趴在盆沿上,示威或者說不懷好意似地朝葉秋唧唧叫了幾聲。

一經葉夏提醒,葉秋想起了幾天前自己急着上廁所,不顧戒戒在洗澡便沖了進去,剛脫下褲子卻被戒戒『偷襲』的事,竟忍不住在大熱天打了個寒顫。

不過他也真是有些憋不住了,否則有了上次教訓,膽小的他也不可能再來打攪戒戒洗澡。於是他便和葉夏商量了起來,想叫葉夏先把戒戒連着臉盆帶出來,自己方便一下很快就好。

可戒戒那個蠻橫,真把廁所給當成了它自己的。

葉夏剛要去搬臉盆,它卻似知道了一樣,竟馬上吸了口水,朝着外邊地葉秋噴起水箭來,嚇得葉秋逃都來不及。

這個時候,突然外邊傳來了敲門聲。

葉夏也只好先丟下戒戒,讓它自己在那裡玩水。

走出洗手間,他看到門邊站了個肥頭大耳白白胖胖的男子,一隻手放在門邊,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葉夏和葉秋。

而在他後面,卻還跟着一個黑黑瘦瘦的高個子,一臉的陰沉,相貌與神情與前面這個胖子正好成鮮明對比。

那胖子就是先前打電話來的那個陌生人,照他的自我介紹,他的外號就叫胖子,而他身後的人則是他的生意夥伴,外號叫黑鬼。

看到胖子後面那個瘦瘦黑黑的傢伙,葉夏忍不住不懷好意地想這黑鬼的外號還真適合他,真跟非洲來的饑民似的。

在葉夏的邀請下,胖子和黑鬼探頭探腦地走進了房間,東張西望,東看西看,那胖子嘴裡雖不停地讚許似地說着『挺乾淨』的,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之後他又仔細打量了葉夏和葉秋,然後竟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葉秋的身上,笑眯眯地道:「這位是?」

葉夏知道他是疑惑為什麼還有別人在場,於是便將葉秋介紹了一下,說葉秋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也知道戒戒的事情。

胖子顯得有些意外,竟似不信似地轉頭看了看葉夏:「你養的那東西對你這同伴沒影響嗎?」

葉夏笑着搖了搖頭點了點頭,說有啊,現在它就喜歡欺負葉秋呢。

葉秋也是一臉的苦色。

胖子卻一臉的驚異,說他的意思並不是指這個,不過他也沒多解釋,重新換回笑臉,對葉夏道:「葉小哥,你那蟲子呢?」

葉夏指了指旁邊的洗手間:「它在裡面泡水呢?」

「泡水?!!」

胖子和黑鬼竟同時驚叫出聲,面面相覷,臉上帶着不置信的表情。

葉夏還以為對方不明白泡水是什麼意思,笑呵呵地解釋道:「是啊,現在天熱,它吃完東西就喜歡到裡面去泡水游泳。」

一聽葉夏的解釋,胖子和黑鬼更是瞪大了眼睛,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胖子隨後小心翼翼問道:「你那蟲子泡了水後沒什麼不良反應嗎?」

「沒有啊。」葉夏搖頭道,心中疑惑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覺得戒戒洗澡有什麼大不了的,值得對方這麼大驚小怪。

葉秋心中卻是腹誹,暗說要有不良反應才好呢,那小王八蛋淹死了最好,省得整天欺負自己。

胖子和黑鬼卻又對視了一眼,顯得有些失望。

黑鬼的臉上更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情,鼻子裡輕哼了一聲,瓮聲瓮氣說道:「我就說了,他一竅不通怎麼可能養得出來,你還嫌錢多似的……」

胖子則打斷了他的話,轉而跟葉夏問起戒戒的習性來,比如平常吃什麼東西。

「什麼都吃啊,我們吃什麼它就吃什麼。」葉夏說道。

不知怎麼回事,或許因為看到黑鬼那副陰陽怪氣的鳥樣,葉夏也漸漸有些不爽起來。

胖子他們兩個一進來就問東問西,眼神閃爍不定,也更讓葉夏確信這兩個人根本不像是什麼藥材商人。

可胖子一聽阿誠的回答,卻是啊的一聲,更顯驚異,不過隨後臉上的失望之色更是明顯了。

葉夏正想重點提一下戒戒還吃過老鼠藥,還喜歡喝酒,那黑鬼卻又重重地哼了一聲,竟不耐煩地說道:「走吧,走吧,沒什麼好看的了,浪費老子的時間。」

黑鬼的不耐煩讓他和胖子再一次失去了早點認識戒戒真面目的機會。

胖子倒是好耐心,還勉強維持着笑容,問葉夏能不能將戒戒帶出來看看。

當葉夏將不情不願拼命掙扎着想要跑回臉盆的戒戒抱出來時,看到戒戒的胖子和黑鬼臉上更是一陣古怪,原先還有的一點戒惕之色更是當然無存。

看那黑鬼的樣子,若不是胖子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怕早就要拂袖而去了。

胖子則是好奇地問戒戒真是一條蠶,待葉夏肯定了之後,也顯然失去了興趣,竟是要告辭。

戒戒卻是終於掙脫了葉夏的手,跳了下去,哧溜跑回了洗手間。

葉夏沒想胖子他們進來後莫名其妙問了一大堆的問題,現在卻說走就走,沒有任何交代。

他忙叫胖子他們慢走,又問起胖子先前說過的戒戒要害人究竟是什麼意思,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胖子卻顯得有些尷尬,說道:「那個,葉小哥啊,是我看走眼了,你這蟲子雖然古怪了點,但也算尋常,沒什麼好小心的。」

葉夏忙解釋說戒戒其實也有不尋常的地方。

可正當他下定決心,準備將戒戒『唱歌』弄殘了兩個混混的事也告訴對方時,那黑鬼卻一臉的不爽,竟罵葉夏是個鄉巴佬,說他財迷心竅,坐地起價,拿條養得跟豬似的蠶來騙他們的錢,還浪費他們的時間。

葉夏不爽了,他本來就沒想過要賣戒戒給胖子他們,先前也是他們死皮賴臉地要來看戒戒,現在看了卻什麼都不說,還出言侮辱人,他也不示弱地罵起黑鬼來,說黑鬼從小沒吃飽從難民營里跑出來,所以才看不得別人白白胖胖。

黑鬼似被戳中了痛處,也是惱了,竟要衝向葉夏,對葉夏動手。

胖子趕緊去拉黑鬼。

可是突然,胖子和黑鬼竟噔噔噔地齊向後退出了好幾步,砰一聲撞在門上,臉上也露出驚駭之色。

兩個人看了看葉夏,又互相看了看對方,眼裡除了驚恐也帶着無盡的疑惑。

隨後,他們又齊打了個哆嗦,然後竟扭頭就跑,嘴裡哇哇地叫着,好像見着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