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沒有去祭拜母親的,心中只得暗暗盼望清明了。天剛擦黑,府里上上下下到處都掌起了燈火。依舊如往日般光彩。

站在東跨院的門耳處,遙遙的望着遠方蒼穹:「當真是物是人非啊。」孫婆婆此時攜了件披風為我系住。

「姑娘何故如此惆悵,切莫傷了自己的身子。」

「這景致與兒時並無半分差別,只是如今的人都不似從前了。」

孫婆婆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極會寬慰人心:「姑娘什麼都好,只是心太重了些。未免辛苦。凡事都看開些便好了。其實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

正說話着白福至我面前,「小姐,老爺請您至正廳用飯,年夜飯已備下了。」

「知道了。回父親,這就過去。」

飯桌上已然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飯菜,子澗像個小大人一樣端坐着,小小的手臂伸向我。

「這血緣當真騙不得人,老爺,您瞧咱們澗兒竟纏着白兒抱呢。」

我在他旁邊坐下,只是拉着他伸向我的小手。溫暖柔軟,他吱吱喳喳的胡亂說着話,聽不大真切,但是姐姐卻叫的清晰。不由得心裡欣慰。

「親姐弟麼,自然是如此。」父親扶着桌面,端起酒杯,「今兒是除夕,我們一家人也算團員了,一家人共飲此杯。」

父親滿滿的喝盡杯中酒,我亦飲盡。白福及其他下人在另外一桌,也端起酒杯齊賀道:「祝老爺、夫人、小姐、少爺新歲吉祥平安。」

廚娘斷斷續續的端上各式菜品,雖然大不如從前,家丁也不比從前興旺,但到底是除夕團圓飯,勉強算過得去。

「這樣其樂融融合家團圓的日子,最得食這素餃。」白福家的端上一盤餃子,「小姐最愛這素餃。多吃些,離了家......」說着有些嗚咽。

「你做的我自是最愛的,別人再沒有你的味道。」靜靜的咬了一口,細細咀嚼着。

堂外炮竹聲不斷響起,雖沒有雨雪卻颳起了北風,吹得樹枝窸窸窣窣的響,屋內家丁們或吃酒,或划拳,或是說笑打趣着,我與父親則撂了碗筷坐到內室的塌椅上,面前是地龍,胡氏則抱着子澗逗他開心,餵他食自家地里長的蜜桔。

這樣安靜祥和,仿佛一切寒冷都與我無關,家丁們息壤的聲音讓人心裡滿滿的,填補了一切的空虛,白福家的小兒子照例捧着賬本細細向父親報着各處親友送來的節禮,以及一些賬務。

我雖不精通,但早年見母親打理家事卻也耳濡目染了些,細細聽了便知道家裡實則只是個空架子了,若不是叔父家及我的幫襯只怕年關都要過不去了。來年境遇如何只怕還得看收成。

「父親,家裡每況愈下,父親也該另謀其他買賣。子澗還小,總要為他打算才是。」

父親微眯着雙目,不理會我,仍舊細細的聽白福家小兒子報賬。

「白兒真是大姑娘了,竟為老爺計算的這樣好,來年便讓白兒當家也就是了。省了老爺勞心勞力了。」董胡氏一旁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