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懶得與她計較,暫時別過了父親,從正堂向東跨院去了,這裡是我的閨房。往昔的幕幕均在眼前。瑤琴擱置在條案上,邊上還落着我昔日研究的琴譜。繡架立在窗下,上面還有我未繡完的繡布,只是重重的落了層灰。

白福媳婦道:「老爺還是心疼您的,自您離家便一病不起,這屋裡的陳設擺件一概不許我們動的,雖然現下董府落魄不堪,只有些家生的奴才,所有該賣的都便賣了,獨獨您屋裡頭的東西是不許碰的。每每想您了,都會進來坐坐。」

「是嗎?」我略有些安慰。

「世道如此,家中唯有您這個成年的女兒,老爺也是可憐,當年若不是着了二夫人娘家的當,董府的生計遠不至於如此的,萬分情急之下您親娘舅出此下策,送走了您,方還了債。現下老爺又有了兒子,萬事都緊着獨子。不像從前那麼待您也是情理中事了。」

我淡淡的點着頭,不再說什麼了,看着她麻利的擦拭灰塵,忙前忙後。我常常的出了一口氣。

整頓好自己,並用了些點心,已快至晌午了,在孫婆婆的陪伴下行至父親房中,已然準備好了飯菜吃食,我們一家四人圍坐在一起用飯。

「父親,女兒想一會去董氏的祠堂。」我漫不經心的說着,但目光已然掃過父親和董胡氏的臉。

他們誰都沒有應聲,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我夾了一塊素雞放到父親的碗中:「父親最愛食素雞了。」父親抬眼看看我,微微頷首,我繼續道:「除夕夜應到祠堂供奉先人。只是女兒不能前去,因此想着先族人一步前去祭拜,為母親上香,略進孝心。」

父親依舊沉默,亦不看我。董胡氏道:「姑娘家家的,去什麼祠堂啊。仔細撞見不乾淨的東西。」

「祠堂中供奉的都是董氏一族的先人,且我去,是為祭拜母親,哪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聲調也提高了半分。

董胡氏也不再和我分辨,只是低頭撿着米粒,用手肘推了推父親。

但父親依舊不做聲,我有些惱了,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語調道:「父親不說話,便是答應了。」

這一句果然管用,父親忙撂下碗筷道:「白兒還是如此任性。祠堂你不准去。」

「為什麼?」

「除夕族裡祭祀,只有董氏男子列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般任性!」父親滿臉嚴肅的嗔怪着我。

「女兒並非任性妄為,只是離家久了,難免思念母親,想去祭拜一下,寄託哀思......」

「不必說了!」未等我說完,父親便喝止我。

「父親難道這麼不盡人情嗎?女兒思念母親有什麼錯。還是父親已然早就忘了她,所以不准我去??」說罷摔下碗筷,起身便走。走出房門的一瞬間,我聽到了他的嘆息聲。

回到房中坐下,孫婆婆為我倒茶:「姑娘是有些任性了,何故惹父親不高興,今天是除夕啊,何不順着他。」

「我確實思念母親啊!路遠迢迢的趕來,只不過是去上柱香的都不允嗎?」我委屈的蹙眉落淚,之後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一切言語都這樣凝結在我的胸口,如一塊石頭般壓的我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