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爺!」

徐厚風頓時慌了,他慘聲叫道:「二爺爺,我認錯!是我冒犯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繞我一次!」

平時高高在上的徐家公子彎下了自己尊貴的腰,深深地鞠躬,希望得到俞秋的諒解,連徐家掌舵都徹底站在對方那邊,這就說明徐家已經做好了拋棄自己保全家族的準備。

這就是豪門家族。

生於此地享受着常人難以享受的資源,但是在為難之時,也要承受着超出自身所能承受的危難。就連徐厚風的父親也只能神色陰沉的看着,不敢多言。

俞秋咂咂嘴,苦惱道:「我剛剛還誇你來着,你這麼快就服軟,我多沒面子啊。」

徐老呵呵笑道:「老朽斷然不會讓您難做的,不若我讓手下動手,免得您受累。」

俞秋擺擺手,說道:「其實我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徐老收起笑,思考片刻說道:「看來這不肖子孫說了不該說的話,您放心,大義滅親之舉老朽也是做得出來的。」徐老的慢慢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遞給俞秋:「您請。」

俞秋很無奈。

為什麼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呢?

看來,如果自己不懲戒一二,對方是不會放心了。確實,只要下手懲戒,那就說明這件事解決了,翻篇了。對徐家來說,這是最有利的。

老東西!

連自己的侄孫都能坑,算你狠。

不過這個黑鍋他不背。

於是俞秋道:「看來我不表態,徐老很難安心啊。」

徐老呵呵笑道:「小孩子犯了錯,就要略施懲戒,以儆效尤。讓他們漲點眼勁,也是教訓。」

俞秋點頭:「剁手多疼啊,也太狠了……要不,剁個手指吧,就大拇指吧。」

徐厚風勃然色變,他盯着俞秋,眼神能殺人。

徐老卻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這是一種表態,如果俞秋堅持不要懲罰,那他會忐忑,會擔心俞秋有更激烈的報復,現在俞秋既然劃下道了,那就說明不會後後續的報復,這很好,對徐家很好。

實際上,徐老已經做好了犧牲徐厚風的決定了。

然而這位只是要大拇指,這說明這件事在這位心中其實並不算嚴重,甚至,徐家還可以藉此和這位攀上關係。

徐老朝身邊的老夥計點點頭,徐德會意上前。

徐厚風看着沉默寡言,渾身上下無不打理得一絲不苟的徐德,心中頓生恐懼,他對着徐德乞求道:「德爺爺,您不能這樣!您最仁厚,求您了!」

徐德緩聲道:「小風,忍一忍就好了。」

說完,不等徐厚風反應過來,徐德躥步上前,一縷銀光划過,徐厚風死死別在身後的兩隻手竟然就被拽到了前面,並被切掉了兩隻手的大拇指。

「啊!!!」

徐厚風愣了一下,後知後覺般抱着自己的手撕心裂肺的喊起來,他抱着自己的手,痛苦又驚恐地看着手上切面汩汩冒血,疼的跪在地上。

人群中,一位中年人面容陰鬱得仿佛能滴水,然而他明智的沒有作聲,只是沉默的看着。

徐老不滿徐厚風大喊大叫,心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太嬌嫩了。

不過是被切了根手指罷了。

想他們那一群老夥計,年輕的時候腥風血雨,刀槍單身,就是快死的時候有何曾這般失態過?真是太不像話了。

徐老朝徐德看了眼,徐德心領神會,無聲間轉到徐厚風身後,抬手一捏他的脖頸,徐厚風頓時昏死過去。

「清淨多了。」

徐老溫和地撿起兩根大拇指,放到托盤裡遞給俞秋:「俞先生。」

俞秋嫌惡地瞥了眼,說道:「我要這個幹嘛,你們留着就好了。」說完他又看向徐德,讚嘆道:「老人家好俊的功夫。」

徐德謙遜躬身:「當不得先生誇讚。」

俞秋哈哈笑道:「行了,江大小姐,咱走吧?」

江雪雁還扒在窗邊,一臉迷糊。

她有些搞不懂俞秋的身份了。

江雪雁不是草包,徐家屹立海州多年,根深蒂固,可以說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沒誰敢如此作賤折辱徐家,本以為俞秋和他們一起過來,那一定是和徐家一夥的。

可現在看來,怎麼好像徐家很怕俞秋似得?

就算身手厲害,也不至於這麼令人畏懼吧?

江雪雁乖巧的來到俞秋身邊,閉着嘴,不該問的都不問。俞秋則擺擺手,和徐老告辭,徐老則笑呵呵的一直送到門口,能讓徐家掌舵這么小心的對待,眾人對俞秋的身份好奇不已!

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坐在蘭博毒藥中,江雪雁恍若做夢,她滿眼懵懂的望向俞秋,問道:「你到底是誰?身手再厲害也不能讓徐家老鬼這麼敬畏服帖,難道你是遊戲風塵的世家子弟?」

俞秋譏諷道:「你想象力還挺豐富的。」

江雪雁撇了撇嘴,不再言語。

俞秋則發動車子,準備回家。

……

臨江茶樓中,徐老回到茶樓大廳,徐厚風還未甦醒,徐厚風的父親徐天英守在兒子身邊,徐老在大廳裡面的主座坐下,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兩側,襯得他威嚴深重。

「天英啊,你怨我嗎?」

徐天英低聲道:「不敢。」

徐老喟然道:「那就是怨我了。」他的語氣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幽幽道:「本來,這該是一樁大功,可不巧江家妮子在那位的保護下,我們不能動手。」

徐天英憤然抬頭,問道:「那人是誰?就是北平貴胄,在海州地盤上也要禮讓我徐家三分,真要掰手腕我徐家也不會退卻,難道那個年輕人,能比北平那邊的,還強勢?」

「是,那人能量之大,不是我們徐家可以撼動的。」

徐天英明顯不信:「那您告訴我他是誰!」

「我不能說,說了,對我徐家不是好事。」

「呵……」

徐天英慘然笑道:「您是掌舵,這事兒我們認了。」

徐老有些於心不忍,說道:「小風的手指還是能接上的,要相信阿德的功夫。等小風行了,你去掌管制藥廠和私立醫院的工作吧。」

這兩個都是油水極其豐厚的崗位,也標誌着徐天英即將進入徐家的核心決策層。

徐天英這一房,往後要發達了!

不少人投來羨慕的眼神,能用兩個手指換來這些,那是十分值得了。

徐天英冷冷的掃視一圈,眼神陰沉無比,可他不能憤怒,因為那是不成熟的表現,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徐天英說道:「二叔,我先帶孩子去醫院。」

徐老點點頭。

等徐天英離開,徐老揮手讓眾人散去,偌大的大廳里,就只剩下徐德了。

徐德這才說道:「天英少爺,有怨氣。」

徐老道:「是我寒了他的心,也是該的。」

徐德低眉垂首:「您仁慈了。」

徐老眼神一立,氣勢變得攝人可怕,可那氣勢很快就萎靡下來,他想到,或許自己真的老了。

……

海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這是徐家控股掌握的醫院,也是海州醫院中比較高檔的私立醫院,屬於徐家的後花園。

一間高檔的病房裡,徐厚風雙手纏着厚厚的繃帶,眼睛無神的望着天花板。在他旁邊,是不斷垂淚的婦人,也是徐厚風的母親,高美琳。不多會兒,徐天英走進病房,他輕聲問道:「感覺怎麼樣?」

徐厚風眼睛漸漸回神,充滿了怨毒:「爸!我做錯了嗎!」

「你沒錯。」

「那我為什麼要遭受這種折磨!為什麼!我不服!我明明有功家裡,為什麼還要剁我的手!」徐厚風激動得坐起來,揮舞着手臂,絲絲殷紅從白色的繃帶上洇了出來,觸目驚心。

高美琳也哭哭啼啼,叫罵起來:「徐天英!咱兒子受了這麼大的罪!你就這麼看着嗎!你還是不是男人!還是不是這一家之主!你個沒用的東西!」

徐天英也很憋屈,要說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可連對方的背景都不知道……

妻子和兒子的叫罵還在耳邊聒噪,吵得他頭疼!

「夠了!」

他一聲怒喝,震住妻兒,他掃視病房,沉聲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怎麼不簡單了!抓住江雪雁那小賤貨,讓一群大漢輪她,折磨她,讓他生不如死,抓住那個什麼俞秋,一點點剁碎了,弄去餵狗,讓他看着狗把他一點點吃乾淨!」

婦人的尖叫如同銼刀銼鐵,分外刺耳,看着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的女人,徐天英眉頭緊鎖。

突然,他猛地扇出一巴掌,一個刺眼的紅腫掌印浮現在高美琳臉上,徐天英冷聲道:「冷靜了嗎?」

高美琳不敢說話了。

徐天英深吸一口氣,整理好本就整齊的衣衫,沉聲道:「我會想辦法的。」

說完,他離開病房,獨自一人來到天台。

天台很黑,風也很大,折騰這麼久,已經快到黎明時分了。

而黎明前的夜,總是最暗的。

站在天台邊上,一縷縹緲的聲音傳入徐天英的耳朵,那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想要試探一下那個年輕人的底細?」

「不,我只是覺得,二叔真的老了。」

那個聲音頓了一下,旋即發出愉悅的笑聲:「哈哈哈……天英君真是大丈夫,有大決斷!只要你想,我可以幫你。」

徐天英問道:「怎麼幫?」

那個聲音又道:「天英君知道暗青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