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靜拿出懷裡僅有的兩隻說:「一隻給伊公子,這一支,是給可兒妹妹的。」

秦可兒接過了一支,將竹蜻蜓握在手心裡,她也閉上眼,雙唇動了動。

再張開眼,她對伊蓮錦說:「伊公子,可兒力氣小,伊公子可願意幫可兒讓它飛出去?自然是飛得越遠越好,最好是消失不見。」

美人主動搭訕,伊蓮錦自然求之不得。他接過秦可兒的竹蜻蜓,用力讓它飛上天。這隻蜻蜓如之前那隻一樣,飛入遠天,順着江面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里。

伊蓮錦似是玩得上癮了。他問:「雲姑娘,你是如何得到這竹蜻蜓的?可是有賣的,本公子感覺這個可是好玩極了!只是雲姑娘也沒有了,豈不是掃興?」

雲靜見伊蓮錦上鈎上了,她淺淺一笑道:「說來好巧不巧,還是公子府上的一個人帶出來的。」

伊蓮錦問:「哦?本公子府上?哪一個?」

雲靜道:「公子府上有一個叫做吳生的,他原來就是靠這些小玩藝過活的,不知為何跑去公子府作下人去了。」

伊蓮錦眉毛一皺,他問:「是麼?吳生?本公子回去一定會好好問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本公子就天天叫他做竹蜻蜓,這樣咱們便能天天玩了!」

伊蓮錦笑得沒心沒肺,雲靜與秦可兒默契地對視,無話。

江上的毛毛細雨變得細密起來,幾個人不得不離開船上了岸。花亭里又是一陣說笑,伊蓮錦才與兩個女子散了。

回到世子府時,伊蓮錦的頭髮都被淋得濕了。名煙忙拿了布巾給伊蓮錦擦頭髮。

伊蓮錦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問:「叫管家來。」

名煙立刻放下布由子,快速出去了。

伊蓮錦挑着眉毛回想着雲靜對他說的話,她可絕不會無緣無故提起一個下人來。

管家立刻到了伊蓮錦的書房裡,伊蓮錦將雙腳翹在了桌子上。管家堆起了笑容問:「世子爺有何吩咐?」

伊蓮錦問:「府上可是有一個名叫吳生的?」

管家神色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道:「回世子爺,有這麼一個人,那個人早就在咱們府里了。這算起來也有十來年了吧。那人是在廚房幹活的。」

伊蓮錦又問:「他以前是作什麼的?」

管家道:「以前……這個奴才倒是不清楚。」

伊蓮錦放下雙腿道:「行了,你把他叫來。」

管家又堆上了笑說:「世子爺,那個吳生前幾日回家探親去了,要過幾日才能回來呢!」

「這樣……好了,你下去吧…!」伊蓮錦沖管家揮了揮手,管家垂了頭退了下去。

名煙問:「世子爺,您還真相信那位雲姑娘的話呀?」

他自然不相信了,正因為不相信,才要看看那個女子想要幹嘛。他清楚,她一開始想要接近的人是自己,可現在她卻又去了太子府。

伊蓮錦知道自己所在的尊親王府是個有秘密的地方,他也正因為是逃避這些骯髒的事情才裝瘋賣傻。他不相信那個聰明至極的女子會不懂這些,可她依然想趟尊親王府這趟渾水的目的是什麼?

血海深仇?

情債?

那個女子還總是能弄出一些新鮮的東西來。他看到的可不只是竹蜻蜓這一件。早在雲靜盯上蘇硯時,他便也在盯着雲靜了。他知道雲靜討得了蘇硯的歡心,可他卻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方式。於是他好奇。

名煙看着自己家公子的臉色,然後問:「公子,明天要不要約雲姑娘?」

伊邊錦一笑:「約,自然要約了。」名煙應一聲,退下。

穆千塵聽起風說雲靜與秦可兒一起去了寒江,同行的還有伊蓮錦。穆千塵冷笑一聲,不語。

起風問:「爺,再過幾日便是您的壽辰了,進宮的時候,是不是依然帶上楊側妃?」

穆千塵嗯了一聲,起風便不再說話。

雲靜有些心煩。

墨白將一碗清茶放在了雲靜面前,道:「小姐,咱們的事,得慢慢辦,您着急也不是個辦法啊。」

雲靜輕抿了茶水道:「不急。只是怕有意外。」

她自然有意外,她想象過那個勢力有多大,於是她更要小心翼翼。

院子裡有些喧譁,雲靜便讓墨白將窗子掩子。她最討厭那些女人爭風吃醋,將宅子鬧得雞犬不寧。

一身暗紅的女子站在院中,她身後林夢瑤正急急地追來。

暗紅長袍的女子不悅,她身後的丫鬟立刻攔了林夢瑤道:「林氏,注意自己的言行。我們側妃不喜歡不端莊的。」

林夢瑤應聲,規矩了許多。她問:「楊側妃終於是回來了,側妃娘娘可是要準備太子的壽宴?」

楊側妃不語,她似是不屑於與林夢瑤說話。一直與林夢瑤說話的是她的丫鬟小釵。

小釵道:「這是我們娘娘的事,林氏有話要說?」

林夢瑤忙討好地笑:「是這樣的側妃,妾的家人剛給妾送來了一百粒大珍珠,如果側妃用得到,妾一定奉上。」

楊側妃也不回話,她抬了腳便走。她身後的小釵回了林夢瑤一句:「不必了。這種事情不是你操心的起的。」

楊側妃與小釵遠去了,林夢瑤收了笑容,一臉地不悅。此時,她身後的夕顏冷聲道:「什麼嘛,不識好人心!」

林夢瑤轉身往回走:「這也怨不得人家,誰讓人家是側妃娘娘,娘家勢力大呢。我們這種別人賜給太子的女子,又如何與人家相比呢?」

夕顏輕聲在林夢瑤身邊道:「那又如何,她們再如何猖狂,也只是個側妃,依奴婢看,這正位是為宮裡的那個留着的。」

「哼,可不是麼,人家可是太后的侄女,誰能惹的起。」林夢瑤扭着腰肢與夕顏越走越遠。

楊紫姝往太子的書房裡來,起風遠遠看到楊紫姝,他轉身往屋裡道:「爺,楊側妃到了。」

穆千塵正對畫上的人發呆,聽起風一喊,他立刻將畫揉了燒了。若細看,他臉上還帶着一絲心虛。

楊紫姝在書房門口停下,她看向起風,起風笑:「楊側妃,太子爺在裡面呢!」

楊紫姝提裙擺進屋,小釵卻再也沒有跟上。

起風站直了身體,小釵衝起風宛然一笑:「起風,前一陣子我看你那個裝碎銀子的荷包破了,我新給你做了一個,你看着可喜歡?」

說着,小釵將手裡的紫緞底子荷包遞了過去。

可起風卻沒接:「多謝小釵姑娘,引風已經給小的買了一個。」

這是不要了。

小釵臉色一紅,猛得將手裡的荷包扔向了假山後面,帶着怒意進了屋裡。

起風扁着嘴皺了眉:「最難消受美人恩吶,太子爺,小的終於體會到您的感受了。」

楊紫姝正襟危坐,穆千塵輕咳一聲:「何事?」

楊紫妹開口:「太子生辰之事。」

末千法轉了身背對楊紫妹姝:「楊側妃備下就好了。」

楊紫姝垂下眼臉,她頓了一下問:「太子又收美人了?」

「嗯。」穆千塵不知道是為何,他對這個楊紫姝總帶着一股莫名的畏懼感。倒也不是怕她,只是和她說起話來,心裡頗為不舒服。但穆千塵心裡卻是喜歡楊紫姝的。因為她光明磊落,因為她一身正氣。

更重要的是,她話極少,是能不說就不說。比她身份低的人,都是由小釵問話。身份與她持平的,她只也答上一兩句,長輩或者命婦,別人不問話,她便在那裡沉默着。

「身子為重。」楊紫姝說,又從懷裡拿出一份名單遞給了穆千塵。

楊紫姝起身,小釵也跟上去。

穆千塵從窗子處看到楊紫姝離開,他竟長長吐了一口氣。

路過秦令園,楊紫姝停下了腳步。裡面,秦可兒正甩了水袖唱:「自那日與六郎因緣相見,行不安坐不寧情態纏綿……」

楊紫姝面無表情,心裡卻在想,她原來不是唱「百姓們閨房樂如花美絹,帝王家深宮怨似水流年」麼?幾何時心情這樣好了?

「太子寵幸秦可兒了?」楊紫姝問小釵。

小釵搖頭:「奴婢不知,隨後就去打聽。」

楊紫姝邁步,直往仙霞園。

小釵出了園子打聽了一回,再回到仙霞園便對楊紫姝說:「娘娘,是秦姑娘近來與雲姑娘交好,自那以後,秦姑娘的心情就好了許多。唱起戲來,也便只唱那些歡喜的戲詞了。」

楊紫姝皺眉。

小釵又道:「秦可兒與那雲姑娘近來還相約外出玩耍,太子爺都寵溺着沒有阻攔。」

楊紫姝起身往床邊去:「我要休息了。」

小釵忙落了帘子,關上了門窗。

「剛才那個便是楊側妃。」秦可兒對雲靜說。

雲靜點頭,秦可兒又道:「楊側妃是楊國忠楊丞相的女兒,楊丞相是個死忠又迂腐的,所以楊側妃為人極為正直,話又極少。這太子府里,楊側妃甚至比太子爺都有威望。」

「她可是喜歡太子?」雲靜問。

「不省得。」秦可兒答。

雲靜沉默了。好一會兒秦可兒又說:「楊側妃無喜無怒,無樂無悲,誰也看不出她的心思。可,想來她是喜歡太子爺的。」

這可說不準。雲靜心裡說着,不敢說出口。

少時,雲靜又問:「即是楊側妃,為何前幾日不見她在府里?」

秦可兒道:「太子即將大壽,側妃為命婦,自是要去皇覺寺祈福的。」

雲靜點點頭,秦可兒又道:「這太子府一共有三位側妃。便是楊國忠楊丞相家的女兒,楊紫姝楊側妃;孫揚威孫將軍的女兒,孫世蘭孫側妃;還有就是魯陽王的表哥,鄭大人的女兒,鄭青嬋鄭側妃。楊側妃你是見過了,其他兩位側妃想必也很快就會入府了。」

雲靜應聲:「這三位側妃身份卻不低,卻依然只是個側妃,那正側的位子是為何人留的?」

秦可兒放低了聲音道:「聽說是當朝皇后的侄女,伊以樂,也就是永樂郡主。」

皇后的侄女……雲靜叨念了一句,甩了腦袋說:「可這與我們也沒有多少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