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楊卓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鮮血滴進了風怡然的口中。

因為聖妖果入體,立時與鮮血化為一體,此時鮮血轉入風怡然口中,風怡然頓覺渾身發熱,不多時解開了石骨術的封印之力,一時緩緩醒來。

風怡然看到了楊卓,一時又看到了他手指破了,知道是自己吸了他的血,才開始醒轉的。

風怡然猛地竄起來了,推開了楊卓,退後三步,厲聲喝道:「你的血,為什麼可以化解石骨術,你說——」風怡然的畏懼,比之她經受石骨功,還有嚴重一分。

楊卓楞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啊。」滿臉的無辜,卻不能換來風怡然的一個原諒。

風怡然顫巍巍的說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難道吃了聖妖果?」

楊卓擺手道:「沒有,沒有——」明顯是狡辯,風怡然心知肚明。

風怡然退後了三步,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你吃了聖妖果,你——是妖人,不然你的血怎麼可能化解異靈的石骨術。其實,你和富英敦是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天下人會記住你們的,記住你們的。「說完,風怡然不由分說,一時撒腿狂奔而去,身形沒入了崤山夜色之下。

楊卓看了看自己破了的手指,看了看風怡然的背影,心中一陣酸楚。

自己莫名其妙的食用了聖妖果,就此和異靈劃上了等號,就此被誤解,真是不值。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畢晴,唯獨她並沒有因為自己食用了聖妖果而背棄自己。

他不禁想起了和畢晴在一起的日子,於是準備南下了,去尋找她了。

楊卓嘆口氣,順着彎路南下,直奔湖北。

湖北襄陽之側,近郊的一處竹林,竹葉翠綠,十分幽靜。

竹林中傳來了淡淡的話語聲,楊卓悄悄走近,卻是看到了一對男女,在竹林中低低調笑。

只聞得那男子低低說道:「葆,你越發的好看了。」那女子笑吟吟的看着男子,心頭美滋滋的。

男子穿着華貴,看來是這一代的富家子弟,而那女子也是衣衫鮮艷,也非尋常人家的女子。

兩個人似乎再次偷情竊歡,言語中十分輕佻,眼角眉梢都帶着濃濃的情意。

那女子卻是新近的孀寡之人,早年未婚時也曾與這男子,有過交往,故而如今是死灰復燃。

楊卓聽着兩個人低聲調笑,肆無忌憚,心頭微微不暢,就要走開。

此時,竹林外遠處想起了一聲呼喝:「聞家庚,聞家庚,你在哪裡,哪裡去了,快出來!」楊卓一愣,轉身看去,卻是看到竹林外一個婦人仗劍趕來,滿臉怒氣,殺氣騰騰的。

當時竹林里的男女頓時臉色大變,男子說道:「糟了,母老虎來了,你快走,我們分頭走,有機會,我再來找你——」那女子卻也害怕這林外的女子,一時整理一下衣衫和頭髮,匆匆出了竹林,逃之夭夭。

這男子聞家庚卻是匆匆從另一方向出去,尋到了一處溪水邊,急急忙忙的洗了把臉,在水中照了又照,看到自己身上毫無破綻時,再回頭去找那尋他的婦人。

楊卓暗自好笑:「這男子看來是害怕妻子來尋晦氣,所以要精心收拾一下,以免露出偷情的痕跡,還真是個滴水不漏的人。」

楊卓也無心關注別家夫妻的私事,於是沿着大路,直奔襄陽。

襄陽城東,瀕臨漢江,一處小院前,卻是陡然閃出了那個偷情女子的影子。

楊卓看時,那女子卻是四下張望,接着進了小院,回身插好了門閂,進了屋子。

楊卓看看天色將晚,這女子突然出現在這裡,究竟為何?難道她住在此地不成?

夜色漸漸沉重,四處都閃起了淡淡的燈火,這個小院裡也亮起了燭火,人影搖曳,似乎多了個人影。兩個人在燭光下,比肩而立,影搖綽綽之下,楊卓覺得這好像又有點蹊蹺,難道屋子裡另有人來了不成?好奇心驅使楊卓跳進了後院,悄悄潛到了窗下,傾聽屋裡的動靜。

裡面確實傳來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乖,這些日子,都在這裡嗎?」女子說道:「哼,你都不來找我,我寂寞死了。」男子笑道:「我不是來找你了嗎?我那馬場和這裡相去也不近,我就是插上了翅膀,也要飛一陣才到這裡啊。」女子甜甜一笑,說道:「你最會哄人了,唉,這些日子我好無聊,每日裡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盡頭?」男子說道:「我來陪你了,高興點。」女子說道:「你已經好久不來這裡了,我好煩。」男子說道:「別這樣,我說好來陪你,就一定不會叫你失望的。」女子嗔道:「看你這麼油嘴滑舌的,饒了你吧。」

兩個人似乎開始坐下,在桌前一起喝酒談天。

男子說道:「你家裡最近如何?」女子搖頭嘆息道:「老樣子,爹和哥哥都在忙生意,哪裡顧得上我這個孀寡之人?」言語中頗含怨懟之意。男子說道:「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哪家的生意都不好做,你應該體諒一下你父兄的不易。」女子嘆口氣,說道:「我體諒他們?誰又能體諒我的不易?」男子說道:「別如此說,畢竟你還是舒家的人,有些事是無可迴避的。」女子說道:「我是舒家的人?我倒不覺得。自從我那死鬼男人死了以後,我還嫁的出去嗎?恐怕在別人眼裡,我是個克夫的喪門星罷了。」男子說道:「不,此話慎講,以後你還要過下去,豈能如此消沉呢?」

女子說道:「我消沉?在道德君子眼裡,我就是克夫的女人。在衛道者的筆下,我會是什麼樣子,我不敢想象。哼,隨它去吧,我還是我,不能叫這世道把我逼死吧?」

男子勸解道:「這件事,不能想得太過悲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女子慘然笑道:「好起來?憑什麼?憑我爹的財富地位,還是憑我哥的囂張跋扈?也許都靠不住,能夠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男子說道:「令尊和令兄來看過你沒有?」女子說道:「我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中了,沒人來找過我,似乎我本就不是舒家的人。」男子一時默然。

女子說道:「難道這是我一個人的錯嗎?難道我真的該如此下去嗎?」

男子說道:「別這樣,喝杯酒,我們好好說說話。」

女子說道:「嘿,別說我了,你最近怎麼樣,生意可好?」男子說道:「還好吧,馬場生意還算過得去,多數都是賣給軍旅,或是北方武人。」

女子說道:「馬場?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當時嫁給你,或者——或者,哎,也許都不同了。」

男子說道:『別說了,都過去了,誰能想到會出那種事,我深感同情。「

女子說道:「酒,酒這個東西,似乎能叫我忘卻許多事情,卻也能叫我想起許多事情。哎,那時候,未出閣前,何等風光,一個舒家的大小姐,使奴喚婢,錦衣玉食,仿佛是個公主。可是,一旦出嫁,就要三從四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哎,真是——」

男子說道:「別多想了,畢竟一切不能倒轉,只好向前看吧。」

女子喝了口酒,咳了兩聲,似乎嗆了一口,說道:「我也想向前看,可是我憑什麼呢?你知道我現在最羨慕誰嗎?我妹妹,我妹妹。她還是個姑娘,還沒出嫁,我只希望我永遠活在未出閣的時候,那時候,那時候——「說到此處,喉頭哽咽,竟然說不下去了。

楊卓聞得此女言語,揣測她可能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才至於如此放縱自己,於是對她的厭惡之感,頓時減少了許多,一股同情之意油然而生。

男子一時安慰,女子微微啜泣,但還是強自喝下了一杯酒,那種痛苦之情,楊卓在窗外似乎都能感覺得到。

女子低低說道:「別走了,別走,好好陪我喝酒,喝酒——」男子只好照辦。

女子嘆道:「我為什麼會生作了女兒身,你看,你做男人多瀟灑,多瀟灑,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女人行嗎?女人要照顧家,照顧丈夫,照顧孩子,還要顧及什麼狗屁的三從四德,都是狗屁,我真想,真想有時候重新投胎,再不做女人,做什麼都好,再不做女人。」

楊卓一時黯然,想不到如此個女子,卻被世道壓迫至此,心中一時喟嘆。

男子只好隨口安慰,女子卻是漸漸的語無倫次,似乎醉了,倒在了男人的懷裡。

男人的呼吸漸漸粗重,似乎開始想入非非了。

突然從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男人一時呆了,竄出了後窗,趴到了窗根下。

接着楊卓看到了一個衣衫華貴的男子,匆匆走進來,卻不是和女子在竹林中偷情的男子。

男子看了看屋中的酒菜,和滿身酒氣的女子,喝道:「你在這裡作甚?又來胡鬧什麼?」

女子睡眼惺忪的說道:「誰啊,來此大呼小叫的?」男子說道:「是我,你還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