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夏的雙腿被放下來,她漸漸的意識到孩子已經永遠離開了她,她心心念念的小寶貝,夢見了無數次的小乖乖就這樣被親生父親和第三者害死了,她如同一副空皮囊躺在冰冷的床上。

麻藥注入身體,她感覺不到疼痛,整個身子像要飄起來一樣,親情是什麼,親情就是眼睜睜看着父母疼愛妹妹,愛情是什麼?愛情是親眼看到顧璟倫疼愛樂瑤和婚後的對樂夏的折磨,孩子是什麼?孩子是她遙不可及的奢望,她是什麼?她是天地間的孤魂。

越想得到什麼,什麼就偏偏得不到,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樂夏的身體越來越冷,臉色越發蒼白,嘴唇乾裂,整個人看起來毫無血色。

醫生和護士不停的游離在她和樂瑤身邊,人影晃來晃去,手術室不聞人聲,只能聽見機械生硬碰觸的聲音。

移植手術如何進行,如何結束,她一無所知。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紅燈滅了,門打開以後,梅清如撲了進來,她愛護的摸着樂瑤的臉,臉貼着樂瑤的臉,心疼的無處安放。

「移植手術很順利,樂瑤小姐已經無礙了!」

聽完醫生說完那令她喜不自勝的話,她推着樂瑤的手術床到了監護病房,全然不顧另一個女兒。

樂夏獨自一人躺在手術室無人問津,手術室黑漆漆的,她想到了好多好多事情,這些年與顧璟倫之間發生的事情像過電影一樣略過腦海。

與他初相見的羞澀,與她結婚的意外,與他之間那糾纏不清的誤會,還有他們那未出世的孩子……

樂瑤說的對,她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要不是年少貪戀顧璟倫那一張俊朗的外表,怎麼會落到現在這般地步,要是沒有遇見她,她也不會謎一樣的迷戀他,她大概會順其自然的嫁給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她可能不會深愛他,但她一定能留住一個健康的孩子。

」孩子……對不起,是媽媽沒用!」

人生不能回頭,當初在顧樂兩家的聯姻宴會上,有一個陌生人塞給她一張紙條,還派人送來了一件珍貴的婚紗,樂夏像着了魔一樣的穿上了那件價值連城的婚紗,頂替了妹妹完成了兩家的聯姻,要不是自己那一瞬間的貪心,他們三人的人生軌跡也不會走向今天這樣!

都是自己錯了!

一切都結束了!

如果有來生,她不願意再遇到顧璟倫,如果命運輪轉不得不遇見他,她一定會在看見他的那一刻轉身就走,不與他再有任何交集!

此生有憾又能如何,她已經為顧璟倫流幹了所有的眼淚,她不願意再看着顧璟倫與健康的樂瑤成雙成對。

樂瑤終於如願以償的拿到了她的骨髓,接下來顧璟倫大概就會宣布和樂夏離婚再娶心愛的樂瑤,她沒有力氣再去面對這些,她想念孩子,想念他們母子連心的三個多月。

「孩子,你等着我……」

現在的她只想化作一縷青煙,她覺得身子越來越輕,好像飄到了空中,飄到了新城以外,飄到了一個空曠無人的草地上,她看到周圍有好多五顏六色的鮮花,那是送別她的鮮花嗎?

是的,一定是的!她來到世上就是一個錯誤,父母不喜歡她,丈夫不喜歡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孤零零的活着有什麼趣兒?

她輕輕的坐起來,拔掉了手上的針頭,然後微笑着閉上了眼睛,流下了最後兩行淚。

手術室外,顧璟倫辦完了公事從樓梯口走過來。

「顧先生,手術很成功!」

「病人呢?」

醫生笑着說:「樂瑤小姐被梅女士送往監護室,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術後仍需要二十四小時無菌監控……」他對自己剛剛完成的高難度的手術頗有成就感,這台手術足以讓他在年終報告上炫耀一筆。

「另一個呢?」

「您是說樂夏小姐嗎?她做完流產手術後大出血,沒有緩過來!」醫生說的雲淡風輕。

「什麼叫沒有緩過來,你說清楚!」顧璟倫睜大了眼睛,忽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拽住醫生的領口抵在了牆邊。

「同時進行兩場手術,又冒着大出血的危險進行骨髓移植,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嚇得話說的極快,他也不明白,顧璟倫明明是不在意樂夏的,這個女子在樂家也並沒有什麼地位,那顧先生的怎麼反應會這麼大。

「顧先生,你先放開我,有話好好說!」

顧璟倫鬆開了手,他失去了身體的重心,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凳子上。

「死了……她死了……怎麼會這樣?」他出去了不過半個小時,就和樂夏天人永隔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在做夢嗎?

「進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

「骨髓移植手術本來就是高風險手術,我們盡力在挽救樂夏小姐,但是術後她拔了針頭,放棄了求生,所以……」

她放棄了求生!這句話在顧璟倫腦中旋繞了好多遍,她為了留在顧璟倫身邊那般不擇手段,怎麼會突然不想活了呢?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就在來醫院的路上,樂夏還問道他能不能給家裡的窗戶貼上窗花,活生生一個討厭的女人怎麼會這麼快就沒了,顧璟倫抬眼看到醫院走廊里躺着的黑色小傘,那是樂夏出門時特意帶上的,大雪紛飛的時候,樂夏還把傘撐開遞給顧璟倫。

那個女人她天天在家裡守着等着他回家吃飯,他從來不對她笑,因為她下賤,所以他發瘋似的折磨她,因為她做了錯事,所以他要懲罰她,但那討厭的女人卻沒有承認過自己所做的錯事,她憑什麼那麼理直氣壯!

昨天晚上她站在客廳中央說,要一起過結婚紀念日,他答應了,只要做完手術,就履行他們之間交換的承諾!

他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完,她怎麼能撒手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