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坐在花廳的桌子邊,看着一桌子精緻的飯菜,有些愣神。這個時間吃宵夜未免太早了,看菜式,這應該是他的例菜。他問了一句:「這些,是誰送來的?」

東升恭敬回道:「回老爺的話,是太太院子裡的春原姐姐吩咐的。」

沈重心頭一熱,他今日才做了昏頭事,氣哭了林晚,林晚卻還惦記着他沒有吃晚飯。沈重端碗吃飯,心中愧悔又添一層。

一時飯畢,沈重在書房躊躇一會兒,還是回了瑞和堂。

上房一片安靜,沈重進了內室,一燈如豆,林晚已睡下了。滿室靜謐中,只聽見她徐緩的呼吸聲。

沈重在床前坐了良久,看着妻子沉靜秀美的臉,時隔多年,胸口再次泛起滿腔柔情。

被人這樣盯着看,林晚似有所覺,驚醒過來。睜眼的一瞬,她被床前黑影嚇得一彈而起,差點尖叫,沈重習武之人,反應敏捷,忙一把抱住:「別怕別怕,是我。」

林晚受了驚嚇,一時惱了,使勁拍了他一下:「你要嚇死我!」

沈重嘿嘿一笑,雙手抱的緊緊的。林晚被他抱在懷裡,臉上漸紅,聲音也低了下來:「快放手!」

沈重並不放手,他們夫妻多年,剛成婚的那幾年也是蜜裡調油,只是後來出了慧姨娘的事,才有些生分。今日沈重親耳聽了那些混賬話,又回憶起林晚這些年的不易,這一會兒,正是情深意濃的時候。不僅不放手,反而抱的更緊了些。

林晚直覺的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並不掙扎,只安靜的伏在他懷裡。夫妻兩個這樣毫無芥蒂的相擁,已經隔了多久了?林晚的心裡有些酸,又有些甜。

「晚晚,今日是我不對,日後,我定不會再犯糊塗了。」沈重愧疚的抱緊了妻子,鄭重的道,「能娶你為妻,是我的福氣。我沒有遵守諾言,是我無能。晚晚,你相信我,日後,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林晚眼眶一熱,幾乎落淚,半響方輕輕點頭。

第二日一早,沈錦年來給林晚請安,林晚竟還沒起。

春原滿臉笑容,領着沈錦年到西廂林晚慣常理事的屋子坐下。沈錦年有些奇怪,若是林晚不舒服起晚了,春原不會這般高興。不禁問道:「春原姐姐,娘親可是累狠了,想多歇一歇?」

春原捂着嘴笑了一會兒,道:「姑娘說的是。」想着沈錦年還是個小姑娘,也不敢多說,只哄她道:「今兒天熱,姑娘就不要來回跑了,奴婢這就叫人擺飯,姑娘就在這吃了,豈不便宜?」

沈錦年點了點頭,春原便出去吩咐擺飯。

沈錦年用了飯,在屋子裡翻了會書,覺得無聊,就起身打算回去。出了屋子,就聽見上房裡要水。她以為林晚起了,徑自進去,被春原攔在了外間:「姑娘,快別進去,先跟我去西廂。」

沈錦年滿臉疑問,正奇怪着,就聽見內室里傳來沈重說話的聲音。她呆了呆,再看春原臉色發紅,頓時明白過來。不由也紅了臉,匆匆說了句我先回去了,便落荒而逃。

內室里,林晚服侍沈重穿好衣服,悄悄揉了揉腰。沈重扶着她,滿臉笑意:「我扶娘子。」

林晚滿臉飛紅,嗔了他一眼,眼波流轉處媚態動人。夫妻兩個隔閡消融,格外的情意綿綿起來。

沈錦年自是樂見父母恩愛的,識趣的在自己院子呆了一天。沈鈞下了學,就徑直到千山院尋沈錦年,說起賞花宴的事。

秋水上了茶,沈鈞拿着一塊兒芙蓉糕,就着茶三兩口就下了肚。沈錦年看了直笑:「三哥你慢點,難道學裡餓着你了不成?」

沈鈞連吃了三塊,方停下來。他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餓的快,這幾塊點心也只是墊一墊。覺得肚子裡舒服了些,才對沈錦年挑了挑眉:「你成日在家不知道,學裡的點心簡直難入口。妹妹,今日我遇上琅表哥,他說表姐也收到了賞花宴的帖子,問咱們是不是一起去呢。」

沈錦年又驚又喜:「上次去外祖母家,倒把這事給忘了。珏兒姐姐去,琅表哥也去嗎?」

「那是自然,妹妹出門,哥哥自是要護送着的。」

沈錦年瞬間明了,笑眯眯的道:「那三哥有沒有空兒?也護送下妹妹?」

沈鈞故意端着架子,咳了一聲:「你這麼沒心眼兒,我當然是要跟着的。那賞花宴上不是王孫公子就是千金貴女,你若莽莽撞撞的,惹出禍來,豈不是事兒?」

沈錦年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有勞三哥了。」

屋子裡頓時笑成一團。

沒幾日就是賞花宴了,林晚從林家請來一位張嬤嬤,為沈錦年和沈蓉華講些規矩。張嬤嬤長條臉,不苟言笑,教規矩時刻板的有些不近人情。沈錦年狠受了幾天罪,好在她前世做了近十年的媳婦,謝家文人風氣,重視女子德容言工,她為了討夫家歡心,惡補了一回。如今學些行走坐臥飲食言談的禮儀,也頗能拿的出手了。

讓人意外的是沈蓉華,極是靈透,不過幾天的時間就有些樣子了。沈錦年心裡有數,慧姨娘宮女出身,規矩自是不差,這些東西還是能教給沈蓉華的。沈蓉華如此用心,其意自明。

眨眼就到了賞花宴開,林家的馬車直接到了沈家,與沈家兄妹會合,一起往長公主府去。

林琅與沈鈞騎馬,林珏和沈錦年向來親熱,坐了一輛馬車。沈錦年還是素日的打扮,梳了個雙鬟髻,插了兩支蝴蝶釵,幾朵南珠珠花,一襲淺綠色衫裙,裙畔繡着一副憨態可掬的貓撲蝶,從頭到腳就透着三個字:孩子氣。林珏倒是罕見的一身耀眼火紅,她個子高挑,又梳了個大姑娘才梳的朝雲近香髻,看着已然是個亭亭少女。

到了長公主府,馬車直接到了二門,林珏與沈錦年下了馬車,沈蓉華也從沈家的馬車上下來了。林珏見沈蓉華一身繡工精緻的淡粉衫裙,梳了個垂掛髻,簪了一對赤金嵌寶的珠花,額前幾縷髮絲襯得一張小臉精緻如畫。顯見是精心打扮過了,不由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