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吃着面,嘴裡的滋味也鮮活起來。這李氏別的不行,家務倒是把好手,普通的菜讓她在鍋里熗個湯,再加把面,香味一下子就飄出來了,吃起來那是有滋有味的。

錦娘吃飽了,力氣也來了,一放碗筷,看着慢條斯理吃飯的宋氏說,「既然老大家的做飯的時候沒空,那一會碗筷你刷吧。」

宋氏臉一黑,心想這寡婦今天真是個炮仗,怎麼老找她的麻煩,臉上卻勾起乖巧的笑,「娘,我本來就這麼打算的,可大郎的衣服我緊着洗呢,一會河邊就擠不到位置了。」

廚房裡油煙熏人,她好不容易保養的白白嫩嫩的,誰見了不誇她一句,這麼寶貴的一雙手,怎麼能做那等活計呢。

想起自己娘每日做飯,臉早早就黃了,就一陣惡寒。

李氏也吃完了,下意識的收拾碗筷,嘴裡忙說着,「不礙事,我去刷吧,大嫂忙你的就行。」

錦娘的鼻子差點氣歪,不止被宋氏,還有李氏。李氏這種人,老實的可恨。本來為她鳴不平,她這麼不爭氣,最後都氣的人想打她。

可她也不能撒手不管,就讓宋氏欺負她。自己娶進門的媳婦,為人踏實肯干,她總體還是滿意的,以後她老了,二郎和家裡不親近,媳婦也多半靠不上,這家裡還是要靠李氏的,愚笨點總比奸猾好。再說,沒人治治宋氏,她早晚不滿足現狀,野心越來越大。

「還洗衣服,不是洗完了嗎?」錦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氏,「今早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老三家的回來的時候,盆里堆着老大的衣服呢。」

宋氏手一抖,臉一陣青一陣紅,她沒想到錦娘竟然這麼細心。本想隨便找個藉口溜走,沒想到打了自己的臉。

看到身邊的大郎略帶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宋氏心下更羞惱,咬了咬下唇,「娘,指不定看錯了,布料不都是買的一樣的麼。」

她不說這個,錦娘還沒那麼生氣,「衣服就在後院晾着,誰想看誰就去看。我還沒老眼昏花,你就這麼糊弄我,以後指不定把我吃了呢!」

她一想起自己夜夜蜷在破蓆子上,凍的輾轉反側,哀求宋氏給她床被子。明明柜子里有好幾床厚實的棉被閒着,宋氏就偏看着她受苦,把柜子門牢牢鎖住。等着她死了,就拿這破草蓆一卷,把她扔了。

心中越想越氣,越想越淒涼,宋氏的奸詐狡猾已經初現端倪,若任由其發展下去,她當真會重蹈覆轍啊!

眾人看她神色不對,也都慌了,大郎輕輕剜了一眼宋氏,臉色很不好看。宋氏心中一緊,她倒不怕和別人扯嘴皮子,就怕大郎這麼看她。

錦娘拍了拍胸口,平復了下怨氣,反正如今她說婆婆,宋氏還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你買的布料,顏色是一樣的,一眼看過去,也沒什麼差別。不過我剛才去晾衣服的那就摸了摸,你給自己和老大買的,都是八文錢一匹的棉布,給其他人買的,就是四文錢一匹的粗布,給我報的價,卻算是棉布的價。我一向不太管採買東西,這才讓你鑽了空子,一家人吃穿用度你都剋扣,這還是我管錢,要是等我老了,你指不定怎麼苛待我呢。」

「什麼?」三郎一臉驚訝,面色不渝的說,「大嫂,你這就做的不對了吧,我說怎麼覺得最近衣服磨人。前幾個月天冷,穿了裡衣覺不出來,最近越穿越不對勁。你這不厚道啊,多出的錢你用哪了?」

大郎臉色黑如鍋底,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他不相信妻子會做出這種事,可娘也沒必要說謊。

「我,」宋氏冷汗直流,一張巧嘴在錦娘銳利的眼神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些錢自然是補貼給自己的小家還有娘家了,可她怎麼能說呢。

宋氏訕笑幾下,剛要開口,就被錦娘打斷了,「算了,我不想聽你找藉口,反正不可能說實話。家裡人口也不少,一大家子卻這麼亂,不能各司其職,今天趁着人都在,我就分分活計吧。」

說完,錦娘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布包,沉甸甸的,隨着錦娘的動作沙沙作響。宋氏一看,眼神一亮,這寡婦竟拿錢出來了。

宋氏自然而然的忘了之前自己都難堪,故作親熱的說,「娘,我瞧着你最近瘦了,要不我去鎮上買只老母雞給您燉湯?」

說罷,渴望都看着錢袋,那眼神露骨的,大郎不得不咳嗽一聲,提醒媳婦別太失態。

「老大家的,剛出了這種事,你說我怎麼把錢給你?」錦娘斜眼看她,似笑非笑,「而且你也不進廚房,做飯都是老三家的做,賣肉買菜的活計交給她,不是更好?」

宋氏臉色發青,擠出一抹笑來,「娘,瞧您說的,媳婦日後自然願意進廚房,做東西給娘補身子,這是媳婦該做的。」

「念你一片孝心,我也不好不讓你盡孝不是。」錦娘看着宋氏喜上眉梢的臉,話風一轉,「不過你做菜是真的不如你弟妹,這樣吧,以後你就在廚房跟她學學,給她打下手。不過既然老三家的掌勺,自然是缺啥用啥心裡有數,那採買東西的活就交給她了。」

宋氏的笑容慢慢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錦娘,不相信一向慣會哄人的她,卻被錦娘給哄了一回。這下一點兒好處沒撈着,還得去廚房幹活。

終日打鷹,卻被雀兒啄瞎了眼!

宋氏的臉色自然不好看,錦娘故作嚴厲的問她,「怎麼,你不願意?剛才說想孝敬我的話,也都是假的了?」

「怎麼會,媳婦自然是真心的,」宋氏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一邊話已經說在前頭,一邊看自家男人的臉,已經臭到不能再臭了,她哪還敢再說什麼。

錦娘滿意的點點頭,而張氏,已經被這個巨大的餡餅砸暈了。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惴惴不安,她還不敢相信,自己能這麼受婆母器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