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生命體徵消失,搶救無效。死亡時間:凌晨3:28分。」

林挽神情一滯,雙手不住的顫抖起來,已經攥出溫度的手術刀掉在地板上,清脆的響聲格外突兀。這句話仿佛宣告死亡的是她,而不是已經被蓋上白布推去停屍房的那個人。

林挽畢業於國外頂尖醫學院,就職十五年來不說誤診,哪怕命懸一線的病人也無一死亡。現在,她竟然救不活一個捅腹自殺的病人。這個陰影有多大,可想而知。

「林教授,您別多想了,死者的求生意志也關乎到搶救結果的。」

最後一名護士也離開了。林挽一個人在手術室門口看着腳尖直到雙腿酸痛,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柄小刀已經深深地沒入了她的胸口,入目是一張中年女人帶着驚恐和怨恨的臉。

「你算什麼好醫生,連我兒子都救不了,騙了我那麼大筆的醫藥費,你就活該陪他一起死!」

是啊,沒能救你兒子,我就活該跟他一起死。疲倦奔涌而來,林挽蒼白的嘴唇揚起了個弧度,身體在人們驚恐的叫喊聲中僵直跌下。

……

「這五小姐只是擦破了點皮,又因撞擊昏倒,只需靜養就可,並無大礙。」

「真的嗎,這都一天了為什麼還不醒,求您救救我的晚兒吧。」

好吵,家屬怎麼都鬧到病房來了,還小姐,頭怎麼也這麼疼。

林挽抬起手在枕邊摸索着呼叫鈴,沒有熟悉的塑料手感卻摸到了一隻的手。冰涼的像死人的手感嚇得她立刻睜開眼睛想要爬起來,但隨之而來的眩暈感卻讓她動彈不得。

「晚兒?晚兒你醒了是嗎?!」

前一秒還悲痛欲絕的婦人,這一刻仿佛抓救命稻草一般握緊了林挽的手,喜極而泣。

林挽強忍不適眯着眼睛,映入眼帘的卻是一間古香古色的房子,和一個正在哭泣的古裝婦女。

醫院什麼時候變成影視基地了!?重症病人是能借來拍戲的道具嗎!?

婦人悽慘的哭聲和不時傳來的眩暈和嘔吐感讓她心煩,蓄力一番後林挽抽出了被婦人握着的手掀開被子奪門而出。

門外的院子也是古香古色石桌石凳,甚至還有身穿古裝的女人整理盆栽,頭頂艷陽的灼熱感讓她明白,這不是在拍戲,也不是做夢,而是,穿越了。

林挽扶着門框再次暈了過去,婦人和大夫手忙腳亂的重新把她放在了床上,昏迷時的她接收了關於這個身體的全部記憶。

身體的主人名叫戚莫晚,方才及笄,是丞相府三姨娘柳螢所出的五小姐,出身卑微,是整個丞相府上下的消遣。昨日嫡出四小姐戚盈盈故意將她搡到在地,卻沒想到原主竟然磕到了頭昏過去了,甚至還換了個靈魂。

還有這個庸醫,什麼叫擦破了點皮,至少得是輕微腦震盪吧。好在丞相也不是不管不問,半個月來也沒什麼人再來找她的麻煩。她就靜靜地躺了半個月,適應着新的身份,把一切都想通了。

救不了的人,她命也賠了,何苦繼續為難自己,從年近奔三到花樣年華,上天既然這麼安排了,那她就為自己好好活一回。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大夫吩咐您至少要躺足一個月呢,奴婢扶您躺下。」

白芷出門領了個午飯的功夫,回來就瞧見莫晚下床活動,慌忙把托盤放在桌上就想去攙她家主子。

「不用,這就算沒病在床上躺一個月也躺壞了,我沒什麼事兒了,下床走走好的更快。 」

莫晚看見白芷就頭疼,無關病痛,只因為這個婢女太囉嗦,年紀輕輕就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叨自己。她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白芷不用管她,自己徑直走去桌前坐下。

水煮白菜,嗯,挺好。

這半個月以來的飯都能把人的臉吃成菜色,變着法的水煮青菜。莫晚拿起筷子又放下,懨懨問道「他們怎麼不來找我的麻煩了?還有,我娘去哪了?」

白芷走到桌邊福了福身,低着頭也不敢看莫晚,語氣里滿是自責。

「賞花會要開了,府里的公子小姐都忙着準備,好謀得個好姻緣。丞相說您抱病在床,不讓您出席。夫人被老爺送去寺廟為您祈福了。」

「我知道了,你委屈什麼,賞花會不去就不去唄,我又不恨嫁。娘…娘在寺廟也好,省的被牽扯進府里的明爭暗鬥。」欺辱她的仇,她必須要報。

入夜,相府格外嘈雜,連白芷都不見蹤影。莫晚被吵的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煩躁之際窗邊傳來一聲悶響,還伴隨着一股她在熟悉不過的味道,血腥味。

「誰?!」

莫晚從床上一咕嚕爬起來,還沒等她點燈,脖頸處就有一絲入骨的涼意。

「別動,不然你死定了。」

不速之客聲音喑啞低沉,不像老人倒像是故意壓着嗓子不讓人聽出他的聲音。

「你受傷了,我能幫你。」

莫晚的職業病讓她冷靜得很,她又不是沒被威脅過。

黑衣人身形一滯,本來他甚至做好了打暈莫晚的準備,卻沒想到她這般冷靜,還主動提出來替他包紮。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或者威脅到相府?」

「你不會,而且相府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莫晚推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摸索出藥箱,借着月光找了消炎的藥,又從身上撕下來了幾塊布條。

「你很討厭丞相?」

黑衣人坐在床上任由她擺弄,出其意料的,她的手法很好,除了上藥的時候痛了些。他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到了太醫院。

「少廢話,傷口有點深,我這沒什麼藥,你離開之後儘快找人給你好好處理一下,不要連累我。出了這個門……」莫晚收拾好東西,整潔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淡淡的血腥味和藥味。

「我知道該怎麼走,姑娘可否告知芳名,來日必當報答。」

時間緊迫,黑衣人不得不打斷她的話。他不喜歡欠別人的,也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丞相府什麼時候有這麼有趣的人了。

「無可奉告,你快點走吧,丞相府今晚這麼吵肯定是你的傑作,等查到我這裡了,血腥味我可沒法交代。」

莫晚話音剛落,黑衣人便沒了蹤影。她有些氣結,這人能不能耐心聽她說話。

她好不容易使血腥味散去,屁股剛挨上 床,院子就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開門數名侍衛就如同浪潮一般湧進來把她不大的房間搜了個底朝天,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又像退潮般走人,留她一人站在門口凌亂。

她這個五小姐,就連搜刺客這種事也不被人放在心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