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太醫藥方的多日調養,秦莫邪的臉色終於褪去了蒼白而漸漸染上了紅潤之色。

之前秦莫邪昏迷的時候李香兒並沒有把善善帶來乾清宮,但是她醒來之後卻立刻把善善也喊過來伺候了。畢竟她覺得善善真的是一個很貼心的人兒。

這日甘將下朝歸來,就看到皇后身邊的宮女端着藥往裡走。他走過去說,「給朕吧。」

善善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忙把藥遞給了皇帝。「皇上吉祥,這藥有些苦,糖放在皇后娘娘房裡的那張紅木桌子上,娘娘每次喝完都要吃一顆。」

甘將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你先退下,有事會傳召你進來。」

「奴婢告退。」

善善退下後回到了小廚房,開心雀躍都寫在臉上。一旁與她相熟的宮女見她這樣,忍不住問出聲。

「妹妹今天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嗎?笑容都溢出臉啦!」

她年紀本就不小,心裡藏不住事情,也就直開開的說了。

「剛剛我去給皇后娘娘送藥,你猜我遇見了誰!皇上哎!他接過我手裡的藥自己送去給娘娘了。」

旁邊宮女聽到這話,也湊了上來。「真的嗎?皇上居然親自給娘娘送藥啊!!」

善善得意的笑着說:「是啊,這些日子皇上待娘娘可越發好了。」

有個宮女見她得意忍不住出言諷刺,「皇上待娘娘好,你高興個什麼勁,難不成你也想做娘娘不成。」

「你胡說!我只是替娘娘開心。」善善聽到這話也有些生氣,拿起手上的白菜葉子就往那個宮女身上丟去。

「你們在胡鬧些什麼,不好好幹活卻在背後瞎編排,小心我告訴娘娘去,有你們好果子吃。」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李香兒突然開口了,「還有善善,我和你說了多少次,讓你沒事少往娘娘身邊湊,你心裡想着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一旁的宮女知曉李香兒是皇后身邊的紅人,也不敢再說話。

善善聽到李香兒的話一臉怨憤,「我只是去給娘娘送藥,我安了什麼心?我只想着娘娘可以快點好起來。」

李香兒瞪了一眼善善,轉身就離開了廚房。

其實她也看在眼裡,這些日子皇上看公主的眼神和之前的冷漠和排斥完全不一樣了,本應開心的她,心裡卻有一絲不甘。

剛剛那個宮女無意的一句話,讓她的心亂了起來,所以才會一反常態出言訓斥。

甘將端着藥走到秦莫邪床邊的時候,秦莫邪剛剛睡醒,本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看到來人,驚訝得立刻清醒了。

「陛下,您怎麼來了。」

「吃藥了。」甘將在床邊坐下,用勺子舀了一勺藥送到秦莫邪嘴邊。

秦莫邪看着那近在眼前的骨節分明的手,半天沒有張口喝藥,糾結了一會兒開口道:「陛下,餵藥這種事情以後還是交給我的奴婢做吧,您這樣我壓力很大的。

「皇后的意思是,朕還不如那些奴婢?」甘將的好心被潑了冷水,語氣有些不善。

坐在床上的秦莫邪急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不用因為我救了你而受傷,而強迫自己做這些體貼的事情。」

她見甘將沒有說話,於是繼續說,「那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換作是任何人,我都會這麼做的,所以你不用感到愧疚。」

話音剛落,甘將的眼神就變得有些陰冷。他也不說話,就粗暴的把藥送進秦莫邪的嘴巴。

秦莫邪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有些懵的張開嘴把藥喝了下去,苦澀的味道讓她的眉頭都扭成了一團。

沉默的餵完藥,秦莫邪已經被藥苦的眼淚都要掉了出來。委屈的看着坐在一邊的甘將,「陛下,我想要糖。糖在那邊的桌子上,很明顯的!」

甘將一動也不動的坐着,根本就沒有起身的意思,一張臉冷的像冰塊。

秦莫邪不知道自己哪兒惹到了他,只好繼續說道,「陛下,您怎麼了,我哪兒做的不好您等會兒和我算賬還不行嘛!現在先……給我糖。」

她朝甘將眨巴着眼睛,他總算是起身去把糖拿了過來。

把糖塞到嘴裡,糖的甜味很快掩蓋了剛剛藥的苦澀,秦莫邪忍不住揚眉笑了出來。

一邊的甘將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任何人?」

秦莫邪聽到甘將說的這話愣了一下,他在說什麼呢……什麼任何人。她腦子飛快的轉着,猛地想起來剛剛她自己說的那句話。

難道陛下是在介意那個…也是,我是皇后,怎麼能為任何人受傷,這也太沒規矩了。

秦莫邪不知道自己想的完全歪了,可是卻也誤打誤撞也是想到點子上了。

她帶着討好的笑容說:「不是任何人,我只會替我們英明神武的陛下擋刀!」

「朕是那種需要一個弱女子替我赴死的人嗎?皇后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了。」

秦莫邪吐了吐舌頭,點頭如搗蒜。「知道了知道了。」

甘將被眼前人天真可愛的動作逗笑了,寒冰般的眼神也全是破冰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甘將還是會偶爾親自給她餵藥,和她說話陪她解悶,她也漸漸不那麼害怕甘將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了屋裡,投下一地金黃。秦莫邪在屋裡待了那麼久,有些想出去看看。

「香兒,今天太陽真好啊,我想出去轉轉。」

「不行,娘娘您的身體好沒有好,不宜出門。」李香兒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就在乾清宮院子裡,不去別處。你扶着我,不會有事的,再不出去看看,我快要悶死啦!」秦莫邪態度堅決,李香兒也只好順着她。

她讓李香兒扶着她在花園裡轉了一圈,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看到前面有一顆大槐樹,樹下光影斑駁,於是指着那兒說,「香兒,我們去那兒。」

槐樹下有陣陣香氣,秦莫邪站在樹下曬着太陽,心情十分愉悅。「香兒,你去準備午膳吧,我想一個人曬會兒太陽。」

李香兒猶豫了,眼睛看到公主臉上的笑容,她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這是在乾清宮,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甘將下朝回到乾清宮的時候,就看到秦莫邪站在樹下。一頭青絲因為在多日臥床並未綰成髮髻,隨風飛揚。

她聽到背後有腳步聲,轉過頭看到了甘將,朝他綻放了一個動人的笑容。

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突然擊中了。在他年紀尚小之時,他母妃還在世,也是這般等他下學回家。

「外面風大,你怎麼就這樣出來了。」甘將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

「今天太陽那麼好,想出來曬曬,這麼久不出門我都要發霉了!」秦莫邪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女兒家的嬌憨。

「身體好些了嗎?」甘將被她的笑容感染,說話也比平時溫柔了許多。

「謝陛下關懷,臣妾好多了,都可以走來走去了!」說着還左右走了幾步給人看。

甘將看着眼前人的確是比之前生動了許多,又說道,「嗯,還是要小心一些,別扯動了傷口。既然待在屋裡無聊,那麼朕便允你在這附近走走,但是有侍衛把守的地方,萬不可入。」

聽到這話的秦莫邪開心極了,嬌笑着謝過了皇帝。

得到甘將允許走動的秦莫邪,這段時間就開始在所允範圍內像散步一般的到處晃悠。

逛了幾日她又覺得有些無聊了,可是身子還沒完全好起來,也不能爬樹玩耍。

正苦惱着無事可做的她,繞到廚房門口,見裡面食材豐富,五顏六色的,好不可愛。決定自己試着做飯,長這麼大,她還沒有親自下過廚呢。

廚房的宮女們看到皇后娘娘親自來到廚房,忙走上前來,「皇后娘娘可是有什麼事?」

「沒事,就是我想嘗試親自做點東西!」秦莫邪笑着說。

宮女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皇后娘娘居然要親自下廚。李香兒不同於那些人那般驚異,她知曉,公主的玩心又上來了。

「娘娘,廚房太危險了,您還是回房去吧,您有什麼想吃的告訴奴婢,奴婢給您做。」李香兒勸解道。

可是秦莫邪不依,她今日一定要自己動手!

李香兒無奈,只好吩咐着眾人開始準備。負責乾清宮吃食的廚子走到皇后身邊,問:「娘娘可想好了做些什麼菜?」

她低頭思考,「做幾樣最簡單的吧!」

秦莫邪從來沒有進過廚房,切菜拿勺全然不會,教了很久才勉強有些樣子。

廚子讓皇后娘娘先看着她炒一次,然後再自己試着炒。秦莫邪點頭答應,待在一旁看,忽而看到一旁扇風看火的宮女,她又好奇的過去接過那個宮女手中的扇子,自己扇了起來。

她賣力的扇着,沒發現火越來越大,自己也被煙嗆到。廚子看到被煙火嗆得咳嗽的皇后,忙停下手中的動作過去查看。

幾個時辰夠厚,廚房裡面已經人仰馬翻了。所幸,秦莫邪的菜也做好了。

看起來...尚且還能吃吧。

甘將今天還沒走到乾清宮,在不遠處就看到自己宮殿所在有些冒煙,難道是走水了?

他有些擔憂,快步的走了回去。

一走進乾清宮大殿,就看到灰頭土臉的一幫宮女正在那兒擺着桌子,旁邊站着同樣灰頭土臉的皇后。

甘將感覺眼前這個場景有些詭異,出聲問道,「皇后,你們這是怎麼了?」

秦莫邪笑着走到他身邊,驕傲的說道:「我們下午在做飯!」

「......」甘將還是有些不解,「做飯為何會弄成這幅模樣?」

沒有人回答,大殿裡一片沉寂。

在一旁的謝公公走了出來,「回稟陛下,娘娘今天下午自個親自做飯來着,因為...不太熟練,所以有些波折。」

甘將的臉有些抽搐,什麼叫做有些不熟練,看這情形,仿佛是經歷了一場大戰啊。

「第一次嘛!總是比較生疏的,以後次數多了,就不會了!」秦莫邪嘟囔着說道。

看到秦莫邪臉上那點點煙灰,甘將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們吃飯吧!嘗嘗我做的菜。」秦莫邪邀請甘將。

甘將和秦莫邪相對而坐,他看着桌子上那些烏漆嘛黑的東西,青菜都快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拿着筷子的手有些猶豫了,這些東西真的可以吃嗎?

秦莫邪看到對面的人臉上的猶豫之色,以為他是擔憂裡面有毒,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口放進嘴巴,咽下去之後開口道,「你看,我吃了,沒有毒的。」

雖然甘將並沒有那個意思,但是看到皇后自己都吃了,他也吃了起來。

「賣相很差,吃起來還算正常。」甘將吃了一口點評道。

一旁的宮女太監都退下了,只留下他們兩個在那兒吃飯。這種氛圍,竟有些像平常人家夫妻的感覺。

秦莫邪第一次吃上自己做的飯菜,心裡開心極了,「陛下啊,我想喝酒。」

「不行,你身體還未好。」甘將嚴肅的拒絕。

她盯着甘將看,一雙美目里流露着央求的意味。

「來人,給皇后上一盞奶茶。」甘將吩咐,又對秦莫邪說,「喝點別的代替吧。」

秦莫邪端着奶茶,看着坐在對面吃東西甘將,心裡湧起一些溫柔和好感。這些日子甘將對她真的很好,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心也漸漸有些動容。

只是,他們之間啊,隔着兩個國家呀。想到這個,她的眉目間也染上了憂愁。

甘將見她目含憂思,問:「你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只是我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總是呆在你的宮裡恐怕也不合規矩,明日我便回我的鳳鸞殿去吧。」秦莫邪想了很久,還是說出了要離開。

秦莫邪看到對面坐着的人眼神突然變得幽深,一直沉默的看着她。

待她以為就是以這種方式回絕了自己的時候,他卻又開口了,「嗯,好。」

氣氛變得有些沉寂,他們只默默的吃東西,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秦莫邪感覺到甘將有些不高興,心裡想到了什麼,可是卻又飄飄忽忽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