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日,宮裡張燈結彩,各色各樣的燈籠懸掛在皇宮的各個角落,給平日威嚴的宮殿增添了幾分人間煙火味。

秦莫邪一襲紅裙,長及曳地,一頭青絲梳成牡丹華髻,身上戴着那日皇帝賞賜的首飾,端莊華貴之間又透出一股靈動。

她在李香兒的攙扶之下緩緩走進大殿,每走一步,鬢間的步搖也輕輕一晃,折射出動人光芒,當真是步步生輝,鳳儀萬千。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在眾人的請安聲中,她走向端坐在上端的皇帝,「臣妾給皇上請安。」

甘將久久沒有出聲,只是看着眼前這個許久不見的皇后。

她的臉龐瘦削不少,生生的少了些許稚氣,而多了幾分少女的秀美,周身的氣質好像有些不同了,唯有那一雙眼睛還是明澈如初,給人熟悉之感。

聽太醫說是病了許久,可真是嬌氣。

待到秦莫邪行禮的動作都快僵硬了,才聽到甘將不疼不癢的說了一句,「平身。」

她走到皇帝旁邊的位置坐下,眼神沒有片刻再落在身邊的人身上,只是空空的飄散着。

甘將在桌子之下伸手去抓皇后的手,在眾人面前扮演一下帝後和睦的樣子,沒想到卻被秦莫邪主動避開了。

他有些惱火的看向秦莫邪,朕主動親近,這個人怎麼不識好歹。在她臉上沒有看到一絲不妥之處,嘴邊依舊含笑,端莊筆直的坐着,仿佛剛剛她的躲避都不存在一樣。

可是這個笑容好像和他當初在鳳鸞殿花園中看到的不太一樣了。

宴席上歌舞昇平,絲竹之聲不絕於耳,眾人舉杯言笑,一副其樂融融之相,各宮妃子爭奇鬥豔,好不熱鬧。

姚貴妃看到皇上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的落在秦莫邪身上,心中的嫉妒之火又燃了起來。她拿起桌上的酒杯,施施然的站起來。

「皇后娘娘,聽說您之前病了,臣妾實在是太忙了,沒有時間去探望,還望皇后娘娘恕罪,不要怪罪臣妾才好。臣妾在此敬娘娘一杯!」說完她就喝完了杯中的酒。

秦莫邪本就不在意這些,看到姚貴妃如此豪爽,也不扭捏推辭,也拿起桌上的酒一口飲盡。

「皇后娘娘好酒量啊,之前還病着不出門,轉眼間就又參加宴會還能喝酒了,病可真是好的快啊。」尖銳的聲音從底下傳來,秦莫邪目光掃去,原來是那位新進宮的妃子。

不待她說話,席間又有人開口了。

「那妹妹可能就不知道了,之前皇后娘娘用糕點毒害了慕大人,這段時間稱病躲起來,這叫避禍呢。」德妃假裝漫不經心的笑着說道。

「原來如此,不愧是皇后娘娘呢,想出這麼個好主意,臣妾可佩服的緊。若不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恐怕...」那個妃子沒有再往下說,可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不是,這都是命啊。」德妃看向秦莫邪的眼神充滿了挑釁與不屑。她一直都記恨着上次重陽宴上秦莫邪搶她的風頭,所以一旦有機會打擊秦莫邪,她絕對不會放過。

甘將一直在一邊靜靜喝酒,沒有出言阻止宴席間這濃重的火藥味。而眾嬪妃見皇上這個態度,言語之間的諷刺之意更甚了。

見皇后臉色蒼白卻一字未言,場上的妃嬪都露出了得意之色。

什麼皇后,也不過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罷了。

這一個月以來她的性子已經平和不少,可是被那麼多人出言奚落,她心中還是很不好受。

她想出言反駁,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沉默不語的坐着。這是南郊國,已經沒有人會替自己撐腰了。

今日是中秋節,闔家團聚的日子,秦莫邪有些想家了,以往的中秋父皇總是給她做很多好看的糕點和燈籠,放焰火給她看,兄弟姐妹們在一起賞月團聚。可如今......

想着想着,她的眼角就有些紅了。

甘將感受到旁邊人情緒的變化,只以為她是受不了那些人的話要哭了,就直言嘲諷,「這就受不了了?可真是不堪一擊。」

秦莫邪沒有心情解釋,只當是沒有聽見。

她心中仍然記着那日在御花園聽到的那兩個男子的談話,雖然甘將不以為意,並不相信她,可是她還是有些在意,畢竟那兩人兇狠的模樣實在令人心驚。

宴會在一曲明月歌之中走到了尾聲,刺客並沒有出現,甘將起身冷笑了一身,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皇后,這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要我相信你麼。你看,今夜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秦莫邪抿着唇沒有說話,默默跟在皇帝身後朝着大殿門口離去。

眾樂師和舞娘都跪在兩側,突然旁邊一名奏樂的男子從樂器之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甘將的方向刺來。

秦莫邪跟在甘將身邊,離他最近,所以也最先看到那個刺客。

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在想什麼,也許是酒太醉人,她腦子有些模糊不清,也或許是善良的本性促使她那麼做。

那一瞬間她推開了甘將,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來勢洶洶的匕首。

「來人啊,有刺客!!!」殿裡的人受了驚嚇也總算反應過來。密密麻麻的御林軍沖了出來把刺客擒住。

她感覺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正在流逝,耳邊的喧譁之聲也有些聽不真切了。

她的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大片大片的人影在晃動。

恍惚之間,她好像回到了東離國,她還是那個驕縱自由的小公主,躺在父皇溫暖的懷抱里撒嬌,不用擔憂任何事情。

她笑了,笑得宛如三月的桃花一般嬌艷。

甘將抱着秦莫邪,看到她突然綻放的笑容,竟然有些失神了。

剛剛義無反顧的撲向自己的時候那般決然,此刻卻笑得如此詭異,甘將有些看不懂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