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悠悠,世事浮沉,一朝煙雨一朝空。迷途於塵世的蒼生,生生世世的輪迴,所偏執的究竟是什麼……

暮靄籠罩的春天,再度降臨大地,喚醒埋沒於茫茫冬季的盎然生機。

在一座百花盛開的山谷之中,一名六七歲大小的可愛男童俯趴在大地之上,那粉嫩的耳朵緊緊貼着土地,仿佛在聆聽大地深沉的聲音。

男孩的身上穿着一件潔白華麗的長袍,但腳上卻是奇怪的沒有穿鞋子,那一雙光溜溜的小腳丫不時輕輕踢打着地面,隱約間仿佛編織成一段蘊含奇異旋律的聲樂。

男孩留有一頭銀白色的長髮,髮絲晶瑩生輝,竟是天生自然的。他那粉嘟嘟的手指不斷在地面上劃着圓圈,看那神情仿佛歡快無比。

男孩很可愛,但俊美的臉上卻呈現着一股病態的蒼白,看上去不禁惹人憐惜。

「白阿,你怎麼又躺在地上了?」

一名身穿白色長衫的老者從遠處走了過來,看見男孩的可愛行為不禁搖頭苦笑。

男孩聽見老者的聲音不由嘻嘻一笑,隨即拍打着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

男孩小跑到老者的跟前拉着他的手道:「嘻嘻,齋爺爺,我剛才在想,既然大地能孕育出萬物,那大地是不是也擁有生命呢,所以我就想趴下去和大地說話。」

白衣老者聞言哈哈一笑,捋着長須笑道:「呵呵,那你聽到大地說話了沒有啊?」

男孩輕輕皺了下可愛的小鼻子,神情有些疑惑的說道:「沒聽到,不過我剛剛感覺好像大地下面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嗯……很親切的感覺,好像媽媽……」

「哦,是嗎……」老者並沒有把男孩的話當真,他對整座山谷了如指掌,地下是根本不可能存在什麼其他東西的。

「白阿,這兩天你還有發病嗎?」老者撫摸着男孩的頭髮道。

「喔,這兩天沒有發病。」男孩想了一下,忽然又抬起頭問老者道:「齋爺爺,你說滿山的花草為什麼總是要在春天開放呢,明明到了冬天就又要枯萎的,它們不會悲傷嗎?」

老者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的說道:「呵呵,這有什麼好想的,植物春天復甦,冬天枯萎,這本就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操縱着一切。有生就有死,生死輪迴,大道演化之規則。」

男孩聽後低頭沉思了起來,忽有微風吹過,起拂他那銀白色的長髮,恍惚之中,似乎有無數個聲音響徹原野,響徹男孩的心頭。

他猛地抬頭,似有光芒閃過雙眸,下一刻,他竟是說出了一番不符合年齡的話語:「不是的齋爺爺,我覺得生死雖然由天掌控,但這些花草年年的復甦枯萎,卻是出於它們的本能。它們明知會枯萎,但就是不願認輸放棄,它們的盛放是在與天競爭…….對吧?」

「與天競爭……」老者喃喃念道,眼中逐漸綻放出一道精芒,他放眼望向四野的花草植被,眼中的花草仿佛多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境。

「不錯,白阿,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向命運低頭,即使是天,也永遠不要向其低頭。照着你自己的心中所想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吧,天塌下來,有我和你爺爺頂着!」

「哦……」男孩感覺到老者的語氣有些奇怪,但卻並沒有想太多,只是默默的點頭應道,小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握緊。

…………

時光似水流,荏苒三千塵,白雲蒼狗間,掩去紅塵笙歌。轉眼間,長逝山的歲月便已過去了十八載,可還有誰曾記得,當年那在滅世雷劫下啼哭出生的孩童啊。

長逝山,永恆之峰。

說起永恆之峰,北宮族人是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那裡原本是族中供奉齋殤種植藥草的地方,十六年前族長北宮啻忽然下令禁止除卻神隱組織外的所有族人進入永恆之峰,原因是齋殤供奉正在煉製一種極其重要的丹藥,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到他。對於族長的這條命令,有些人剛開始還有些疑惑,但時間久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畢竟長逝山那麼大,一座小山峰算不了什麼。但所有北宮族人不知道的是,北宮啻那樣做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所謂的煉丹,而是在隱瞞一個人的存在,一個一出生便遭到蒼天詛咒的人。

夜涼如水,柔和的月光自九天之上層層揮灑而下,旖旎出名為蒼涼的光華,最終撒落在一座純白色閣樓之上。這裡是永恆之峰的背面,早在北宮啻禁峰之前便是一處人跡罕見之地。山峰的後方有一條峽谷,谷底流淌着清澈的河水,夜風吹拂間,不時有一兩條魚兒躍出水面捕抓飛過的昆蟲。

在河底的中央位置,屹立着五根巨大的石柱,五根石柱破浪而起,共同烘托着一座白色的閣樓。一條丈許來寬的鐵索橋橫亘於高空之上,將白色閣樓與永恆之峰連為一體。每有晚風吹來,整條鐵索橋便會輕輕晃動起來,飄蕩出一抹蕭索之意。

白色閣樓名為龍牙齋,乃是由三條上古龍王的牙齒雕刻而成,通體潔白如玉,高貴而美麗。閣樓整體做工很精緻,雕樑畫棟,翹角飛檐,石柱之間雕刻了許多神話傳說,人入其中仿佛置身於九天仙宮一般。龍牙齋乃是北宮啻為他的孫兒北宮白阿建造的,直可謂華麗至極,由此也看出了北宮啻對他那唯一的孫子是多麼的疼愛。

由於谷底是條河流,所以整座龍牙齋都被包裹在裊裊的水霧之中,在月色中更烘托出一種神秘縹緲的感覺。

龍牙齋的屋頂之上,一名身穿月牙白色青蓮長袍的少年正一臉愜意的仰躺在琉璃瓦上,那一雙明亮的眼睛始終凝望着夜空中的那輪皎潔明月,微風吹過,揚起他額前飄逸的銀髮,令那一張俊逸的臉龐越發顯得丰神俊秀。

少年便是北宮啻唯一的孫子北宮白阿,也是十八年前在那場滅世雷劫中僥倖逃過一劫的嬰兒。十八年過去了,曾經的嬰兒已經成長成了一個英俊瀟灑的翩翩少年,那一雙曾經稚嫩的眼睛,如今已是充滿了深邃的光芒。

這十八年來,白阿在爺爺的庇護下一直生活在永恆之峰中,未曾踏出過外界一步。峰上的生活平凡無聊,不過好在白阿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所以倒也還過得不錯。

由於一出生便遭到了天的詛咒,所以白阿的身體遠不如常人。若不是北宮啻身邊的齋殤精通醫術,十八年來一直以天地靈藥滋養着白阿的身體,恐怕白阿早已死在了天之詛咒之下。不過儘管有天地靈藥的救治,但白阿仍舊無法徹底擺脫天之詛咒的禍害。從小到大,由於天之詛咒的緣故,他都無法像其他族人一樣修行守天族奇術,儘管他擁有着百年難得一見的絕好根骨,但卻只能無奈的淪為凡人。有誰知道,那一個心比天高的少年曾在無數個漆黑的夜晚,仰望蒼穹明月,渴望有朝一日也能像其他族人一般遨遊於九天之上啊。

但是天生的命運卻註定他不能實現心中的追求,他只能在月下無數次的嘆息……

天之詛咒不僅剝奪了他修行的能力,更逐漸腐蝕着他的生命。從古自今,有多少人能夠在天之詛咒下擺脫死亡的命運啊,雖然白阿有天底下最了不起的醫師救治,但卻仍只是在艱難的續着命而已。按齋殤估計,如今的白阿最多只能再活一年。

從來,都是孤單單的一個人。痛苦的活着,似只為等待痛苦的死去。但他並不放棄,因為他從來堅信,既然天不容他,那他的誕生,就一定是前生自己的選擇。他要尋找,找尋那迷戀自己來到這世上的美麗所在!

風吹起,夜更深……

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屋頂之上,他看着白阿,眼中閃過一絲慈祥的笑意。

「白阿,還沒睡啊?」

來者正是齋殤,只見他還是保持着以往的神秘打扮,一身純淨的白衣將他的全身盡數包裹,就連那一雙裸露在外的手掌也戴着一雙閃爍着金屬光澤的手套。皎潔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卻仿佛永遠也照不進他的心中。那一道白色的身影,竟是如此的孤寂。

關於齋殤的身份來歷,北宮族除了北宮啻之外再沒有人知道。他並不是守天族人,是當年北宮啻從天都返回北宮族的途中帶回來的。北宮啻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齋殤的身份,人們只知道這個常年包裹在白袍之下的神秘老者不僅是一位精通丹藥醫術的能人,更是一名修為通天的絕世強者。北宮族中,除了北宮啻之外,沒有一個人能夠與其爭鋒。齋殤一到北宮族便被北宮啻封為供奉,並在他的幫助下成立了實力恐怖的神隱組織。

「齋爺爺,這麼晚你怎麼來了?」見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旁邊的齋殤,白阿趕緊站起來。在他心中,爺爺和齋殤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齋殤笑着拍了一下白阿的肩膀,舉止之間充滿了親切之意,「我來這裡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再過不久就是我們守天族每隔二十年才會舉行一次的祭天之日了吧?」

白阿聞言一怔,有些不明白齋殤什麼意思。四大守天族每隔二十年便會舉行一次規模浩大的祭天儀式,屆時,四大守天族年輕一代的精英將會匯聚到一起,並帶領全族祭天。在祭天的過程中,天便會從中選出最優秀的天才賜予天光洗禮,讓他們的身體進行一次脫胎換骨的變換。最後,那些接受了天光洗禮的優秀青年便將離開各自家族,前往所有守天族人心中嚮往的天都守護蒼天,繼承他們傳承了千萬年的使命。

白阿也很嚮往傳說中的天都,但他的身份一直以來便是一個禁忌,而且他又沒有半點修為,根本不可能代表家族祭天。

雖然不明白齋殤的話意,但白阿還是點頭說道:「嗯,這麼重大的事情我當然知道,還有十二天便是祭天的日子了,怎麼了?」

齋殤的眼中閃過一縷深邃的光芒,滿含深意的笑道:「我和你爺爺決定,準備讓你代表北宮族登上祭天台,和另外三大守天族的傑出傳人一起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