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平緩,聽不出是喜是怒。

但林橫風跟他玩了十幾年,最清楚他的脾氣,這是他對身邊陡然出現人的慣性防備。

「既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剛才還叫我放下合約十萬火急的趕過來解圍?」

林橫風言語帶着幾分玩味。

「娜和她齊悅悅沒有關係。」

林橫風還想繼續調侃幾句,一抬頭就對上沈寒明森冷的眼神。

「我是看在她奶奶的份上,如果不是看她那麼護着奶奶,就算她今天被人踩在腳下,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林橫風心悸的撇了撇嘴,聲音卡在喉嚨里出不來了。

沈寒明在他們圈子裡那就是活閻王,除非想死,不然沒人敢往他的逆鱗上戳。

「行吧,哥幾個都到齊了,就等你說股份的事情,走着?」

沈寒明捻滅煙頭,冷眸不帶感情的瞥了眼齊悅悅的側臉,接着徑直轉身,仿佛那就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

齊悅悅剛拎着買好的菜回到家,就看到門口停着幾輛叫不出名的豪車。

為首的管家擋在她身前,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動作。

「小夫人,太太有請。」

「我,我嗎?」

齊悅悅一怔,還沒等她把手上的菜給放下就被推進車內。

黑色流線車型在高速呼嘯,車內氣氛凝結。

齊悅悅拎着已經有點化冰的雞胸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腿上,生怕弄髒了這價值不菲的豪車。

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她在4S店打工的時候見過這個車標,一輛好像都要好幾百萬。

管家從後視鏡里瞥見了她的緊張無措,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車穩穩的在鬧市區的一棟中式別墅面前停下。

亭台閣樓,假山流水,池魚花草。

齊悅悅剛下車就嗅到了空氣里淡淡的腥臭味,童年陰影頓時浮上心頭。

之前在養父母家的時候,她凌晨4點就要爬起來去菜市場賣豬肉,粘膩的豬肉油脂混合着林梅花的怒斥。

從小到大同學都在背後嘲笑議論她身上有揮之不去的豬腥味…

大門口傭人們正在仔細沖刷着地上的血漬,齊悅悅忍住心驚肉跳,被管家帶着往裡走。

雖然不知道婆婆找她有什麼事,但她現在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生怕做錯了什麼丟沈寒明的臉。

人未到聲已至。

還沒等她進到客廳,歇斯底里的潑婦罵街聲就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不管,我家閨女嫁到你們家,還把我婆婆帶走了,現在人都找不到!」

「不拿出五百萬來,這事絕對不算完!」

林梅花滿身豬血的躺在客廳,黃豆大小的眼裡里閃過一抹得逞。

今天一早她又去別墅外想蹲齊悅悅,可里里外外的傭人沒等她說完話就把她往出趕,她沒法子只能想出這一招直接鬧上沈家門來。

豬血一灑,扯着嗓子什麼渾話都往出罵,不過十分鐘這院子裡的人就恭恭敬敬的把她請進來說話了。

和齊悅悅對上視線的時候,林梅花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起來,劈手就要搡她的頭髮。

「小賤貨!你把我婆婆帶到哪裡去了!」

「阿姨,您別這樣。」

她抓着林梅花的手,生怕豬血染髒了拎着的菜。

但齊悅悅細胳膊細腿的,哪裡是林梅花的對手?

林梅花菜市場混跡多年,胳膊比她的大腿都要粗!

「嫁人了就膽子肥了啊?敢把我攔在外面是吧!敢不見我是吧!「

「你個臭白眼狼記住了,不管你嫁給誰,你都是我們秦家養的人!」

「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吃我們家喝我們家的,現在你當了富太太就翻臉不認人是吧!這筆賬不算清楚,我跟你沒完!」

「阿姨,我真的沒有錢...」齊悅悅吃力的擋着林梅花的推搡,幾近要摔倒。

她不是沒想到林梅花會上門要錢,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大的膽子直接鬧到公婆這裡...

「你沒錢?你沒錢你老公沒錢啊?你公婆沒錢啊?」

林梅花指着齊悅悅的鼻尖,「今天拿不出來五百萬,你就把那死老太婆給我還回來!我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她!」

「阿姨,奶奶現在在住院,情況已經穩定了,求求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齊悅悅聲音帶着哭腔,柔柔的小身子猶如陷入天寒地凍的世界。

「我刺激她?你還真當那死老太婆是你親奶奶了?」

林梅花嗤笑一聲,故意大力的把戶口本拍在了一直沉默沒說話的貴婦人眼前,唾沫星子紛飛。

「我們今天就讓你婆婆評評理!你不過就是個被我家收養的養女,有什麼資格把她帶走?」

「這戶口本上可是寫的清清楚楚,她由我們贍養!」

「你別逼我報警!我能來這裡已經是看在這麼多年的面子上了,不然你現在還能當這有錢人家的闊太太?」

聽到這話,齊悅悅瞬間心揪般的疼,抬眸剪水般的瞳孔充滿了震驚。

「報警?」

她萬萬沒想到林梅花為了錢,竟然無恥到拿奶奶的撫養權來威脅她。

齊悅悅指甲深深陷進肉里,柔柔的嗓音帶着怒意:「奶奶確診癌症後,你們不管不顧避而遠之,我帶奶奶去治病還有錯了是嗎!」

「我們才是法定監護人,只要沒經過我們同意,就是不能治!」

林梅花嗤笑,「給我五百萬,那老太婆隨你怎麼樣都行,要是不給,那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這家大業大的沈家找的是什麼人販子媳婦!」

「你...!」齊悅悅氣的渾身發抖,絕望至極。

她身上還背着奶奶的醫藥費和沈寒明的治療費,別說是五百萬了,就連五萬都拿不出來。

更何況林梅花是什麼性子她清楚的很。

要是真的不把奶奶交出來…

「行了。」

沈家夫人魏燕林雙手挽在身前看了半天戲,盯着齊悅悅那身廉價的穿着,丹鳳眼裡閃過一抹嫌棄和厭惡。

「五百萬而已,在沈家顏面相比不值一提。」

齊悅悅咽了口口水,這時候才敢掀起眸子看着上座的女人。

淺色旗袍,檀香手串,隨意的描摹身形,端莊和氣勢都剛剛好,像極了她在電視上看過的豪門闊太太。

魏燕林轉過視線,隨意的寫了張支票,扶着額頭略冷淡的擺了擺手。

「拿了錢就閉上你的嘴,我不想在外面聽見任何風言風語。」

林梅花瞧見那支票上的數字,倒抽一口氣,隨即又有些猶豫。

「就這麼一張紙就值五百萬?不能現金支付嗎?」

齊悅悅聽了這話臉色愈發的蒼白,羞愧和無奈交織在一起,砸的她頭都抬不起來。

魏燕林閉上雙眸好像懶得再說話一樣。

管家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梅花這才將信將疑的看了魏燕林一眼,嘟囔着出去了。

齊悅悅咬着嘴唇,羞愧難當的盯着潔白地毯上被林梅花沾染上的血漬,就準備蹲下身子用紙巾擦拭。

「對不起婆婆...我不知道她...「

話還沒說完,傭人就上前把那塊地毯打包捲走,她的手懸在半空中,脖子僵着。

空氣中的檀香味徐徐散開。

「沒事,我能理解。」

「坐吧,你剛過門,那五百萬就當是沈家給你們家的彩禮了。」

魏春林隨手把檀香手串扔在垃圾桶里。

齊悅悅這養母,倒真是和她自己如出一轍,身上的窮酸味擋都擋不住。

真是丟人現眼。

就好像傻了後的沈寒明,丟盡了沈家的臉,幸好還有寒玉主持大局。

齊悅悅忐忑的坐在沙發一角,屁股只挨了半個邊,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叫悅悅是吧,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麼些年在那種家庭里真是辛苦了。」

魏春明抬着下巴,姿態柔和了不少,「都是一家人,那點錢不算什麼的,別放在心上。」

齊悅悅頓時鼻尖泛酸,溫聲道謝。

「謝謝阿姨。」

她不敢多說一句,心裡隱隱的有些不安。

這婆婆甩出五百萬堵住了林梅花的嘴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為什麼就不把沈寒明從那個郊區破爛別墅帶回來呢?

「你也知道寒明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個廢人了,但我當媽的還是希望你儘快給他生個孩子。」

「他這一脈也算能有個傳承和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