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浸月在京郊這幾年,經歷了很多,請聽我解釋。」

江浸月抽回了手,她學了那麼多年擒拿格鬥,這兩個婆子想要摁住她,光有蠻力是不行的。

再抬眼時候,她已經想好要怎麼解釋了。

肯定是不能實話實說的,老夫人對她這麼好,唯一的牽絆就是因為她是白家唯一的香火,她要是這時候告訴老夫人自己不是江浸月,那無異於自此失去了老夫人。

老夫人在侯府孤身一身,她拿着江浸月的身體,就應該擔負起江浸月的責任。

她雖然靈魂不是江浸月,但是這副身體,足足實實是白家的外孫女,孩子也是她生的,薛媽媽跟在她後面四年,如果有什麼不對也早就會回來稟報,所以這也是老夫人如今還心有疑慮的地方。

在侯府的是江浸月,懷孕的是江浸月,被老夫人指派薛媽媽救下的也是江浸月,她在薛媽媽身邊,生了孩子,待了整整四年,薛媽媽雖然看起來膽大潑辣,實則心細如髮最為穩重,有什麼不對,應該早就會發現了。

蘇若水身邊的符媽媽回來說過,她去接江浸月的時候還跟薛媽媽吵過架,符媽媽和薛媽媽共事幾十年,也不可能認錯人。

老夫人怕也是自己猜不到答案,才會做局來問她,不然以老夫人的手腕,江浸月再沒有個防備,老夫人要她命,她此刻早就躺在了亂葬崗。

「浸月剛到京郊時候,那夜江家來人,趁着薛媽媽去請穩婆的時候,給浸月下了毒藥。」

江浸月腦子轉的快,已經是恭恭敬敬跪在了軟墊上,對着老夫人磕了一個響頭。

「老天垂憐,老夫人保佑,在浸月即將毒發身亡的時候,竟碰見了雲遊四方名醫逍遙遊前來討水喝,醫者父母心,逍遙遊師父直接幫浸月先穩住了毒性,才能安穩生下了孩兒,之後隔三岔五逍遙師父前來幫浸月拔毒。」

「逍遙遊,可是那個逍遙遊?」老夫人皺起眉頭,因為剛剛的發作,此刻顯現出輕微的力竭。

「正是名滿江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逍遙遊師父。」江浸月低垂着頭,微微的心虛。

她在京郊四年,也不光只是遊手好閒閉門不出,夜裡出門溜達了解這個朝代的時候,總會遇見兩個能讓她產生施救念頭的病人,一來二去,四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加上她只救治別人救不好的病,逍遙遊這個稱號就慢慢傳播開來了。

天知道,她自稱逍遙遊,只因為那會兒正唱着一首古風歌曲逍遙嘆,隨口就縐出來名號了。

高人嘛,一般都有點噱頭,名字起的虛無縹緲才會成為高人。

江浸月怕被別人查到,所以附近的城鎮她都去過,偽造蹤跡,真的像是滿江湖雲遊的神仙散醫。

「你叫逍遙遊為師父?」良久,老夫人才輕聲問了出來。

江浸月臉不紅心不跳,沉聲回答道。「是。」

「逍遙師父見我與他有緣,便會隨意教一些東西,醫術,強身健體的拳腳功夫,為人處世的道理,我也就那時候才漸漸明白,江家一家,即使與我血脈相連,卻也狼心狗肺鳩占鵲巢,蘇若水江清歌,表面上待我如親母女親姐妹,背地裡捅刀子卻連眼睛都不眨。」

這樣一解釋,似乎都能說通了。

江浸月真的為自己的機智抹了一把汗。

反正逍遙遊就是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神秘的隱藏身份,老夫人再有通天本事,也查不到。

江浸月抬起了頭,直視老夫人。

「外祖母,您是浸月這輩子最親近的人,整個侯府,只有您才是真的心疼浸月,保護浸月的,浸月蠢笨,以前不知,如今奇遇得見高人點撥,總算是辨別是非了。」

不能再查問了,她沒有關於原主小時候的任何記憶,所有的反應也都是揣摩原主之前的性格得出來的,老夫人此刻只消問一句小時候哪年哪月經歷過什麼事情,她一準會露餡。

「外祖母,請您相信浸月。」

她生的極美,也生的極像母親白雲淺,特別那一雙眼睛,只靜靜的看着,瑩瑩泛光,如同一頭眼神濕漉漉的小鹿,誠摯純良。

老夫人心頭一動,病中虛弱,幾乎有些夢囈。

「你總算是……明白了。」

江浸月微微鬆了一口氣。

過關了。

「罷了罷了,快起來,到我身邊來。」老夫人虛弱的對着江浸月揮揮手,示意她坐過去。

江浸月坐過去,老夫人蒼老乾燥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外祖母不好,這幾年讓你受這麼多的苦……」

「不,是浸月不好,是浸月一葉障目,以為自己的父親、整個江家是個好的。」

江浸月聽見老夫人聲音輕弱,忍不住的,聲音也跟着發軟了下來。

「外祖母,浸月以後只有你跟兩個孩子就夠了,浸月一定保護好你們。」

「你這孩子,長大了,懂事了……咳咳……」

老夫人錦帕壓着嘴巴,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江浸月連忙去輕拍老夫人的後背,幫她順氣。

「外祖母,您別說話了,等明天好一點了,想跟浸月說什麼浸月都在。」

老夫人被扶着睡了下來,咳嗽的嘴唇止不住的顫動。

「浸月,若是你被遠山侯府退親了,怕是江家會對你的孩子們不利……」

「外祖母,浸月知道的,我已經有打算了,等您病好了,浸月慢慢的講給你聽。」

江浸月用上了哄睡白子荔的手法,節奏輕緩的拍着老夫人的手臂。

身邊的王媽媽把兩個粗壯婆子遣了下去,站到了床邊,眼見着老夫人力竭睏倦又慢慢睡了下去,這才小聲說道。

「小姐,請恕老奴逾矩,您別怪老夫人,這些年老夫人眼見着身邊親人接二連三的走,只剩她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上,連侯爺爵位都落到了別人手裡,老夫人怕去了地下無顏面對老侯爺,連走都不敢走,一直硬撐着到現在……難免多疑,怕誰來害您。」

「您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江浸月收回了手,垂下了眼睫,抿嘴點了點頭。

她這些年不容易,老夫人這些年,活的也並不輕鬆。

「對了王媽媽,既然老夫人早就明白了江有才人面獸心,為什麼還要把爵位承襲給他?」

江浸月帶着王媽媽往院子外面走。

「小姐您還不知道吧,那年您出事,老爺是鐵定了心想要將您跟着肚子的孩子一併沉塘,老夫人派薛媽媽過去,是拿着丹書鐵券去救的您,拿爵位去換了您的命啊!」

「什麼?」

江浸月頓住了腳步,看向王媽媽。

她的眼眶突然微微發熱。

老夫人愛子,竟然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