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一般的花草還未開枝散葉,只有嫩嫩的新綠,她們的院落在府里的東北角處,自從娘親不在了後,她就被趕到了這處以前那花匠住的小院裡。

薛氏還假惺惺的和她說是為了她,免得她父親看了她動怒將她也處死,府里也只有這個地方最安靜。

前世年紀小便信了她的鬼話,雖然厭惡這處是花匠住的地方,可也只有這裡是父親不會到的地方,她也只能在此。

即便如此,可每每父親一到下朝的時辰她連屋門都不出,就怕被父親看到想起娘親對他的不忠,因此惹怒了父親。

自從六歲以後,她見到父親的時候屈指可數,導致父女之情更是寡淡不如他跟前的小廝。

陸華兮冷笑一聲,她刀尖舔血都活下來了,曾經那些她祈盼的都不重要了。

「主子,您要找什麼和奴婢說就行。」香卉不明所以也跟着四處亂看了一通,見主子不做聲,香卉只窺視着不敢再多言打擾。

陸華兮見牆根處一叢蒲草,因向陽長得比其他處的花草都快些,她只擼了些花粉便返回到屋裡敷在她擦傷的地方,引得香卉驚訝又感動。

雖然她不知道那東西能不能當做草藥,但她相信主子不會平白這樣做的。

儘管主子什麼話都沒說,可香卉還是懂了。

主子是在告訴她,別急,她會替她出氣!

她家境貧寒,家裡孩子又多,實在吃不上飯了,爹娘便將她賣給了人牙子,因收的銀錢高,人牙子便準備將她賣到髒地方去,只有那種地方能賣出好價錢來。

她雖然年紀小,可也聽人說過女兒家到了那裡,這輩子就黑到頭了。

在她知道人牙子要把她賣到那裡的時候,嚇得抱着人牙子的大腿哭嚎,恰好被路過的姨娘聽到攔住將她買下。

姨娘對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照顧小姐。

這些年主僕倆相依為命,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備受欺凌下使得她們更加親近,早已不再是因姨娘的要求而留下了,而是相互取暖。

主僕倆的晚飯是陸華兮親自去廚房取的,陳媽媽即使再怎麼囂張跋扈也不敢對香卉那般對她,卻還是裝腔作勢誇張的道:「誒呦,怎麼四小姐親自來取吃食了?看看這小臉怎麼白的這樣?這些個丫頭可是越發的不成樣子,都快顛倒過來了,主子和丫頭似的,她們倒是和個小姐似的等着主子伺候呢……」

「我的丫頭不是被陳媽媽給打了嗎?難道你忘記了?陳媽媽不會說你不知道香卉是我的丫頭吧?」

陳媽媽呼吸一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的說出來,若是按以往,她一定會找個藉口說香卉病了什麼的,此時被她突然的這麼一說,她倒不知該怎麼接了,只乾笑兩聲,「這廚房離不開奴婢,若是得閒奴婢就給您送過去了,現下正是各房主子叫吃食的時辰,也分不出人手來,不若四小姐等等,都得閒了奴婢打發人給您送過去?」

這話說的漂亮,也不算是什麼大毛病,就算她沒重生回來,聽到陳媽媽這樣說也不會相信,因為若真的等了,那這個晚上就等着餓肚子吧。

當,上過一次,若是再上,那就不是單純了,那就是蠢!

陸華兮本就給人一種身子單薄纖細,一副弱不禁風似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跑般,說話的聲音一如剛剛軟軟糯糯的:「既然你忙,就不勞煩了,將食盒給我吧。」

陳媽媽心裡分外得意,算她識相,一副短命鬼相,再是小姐又如何?還不如她有臉面呢。

隨手提過一旁她常用的食盒,隨意的墩放在面案上,「既然四小姐等不及,那就勞煩您親自提回去吧。」

陸華兮對她笑了一下提着食盒出了廚房。

而那一笑卻令陳媽媽莫名的打了個冷顫,不是說多陰森,也不是說難看,反而美極了,只是她就覺得背脊發涼,讓她汗毛直立。

轉瞬便暗暗想道:一個被家主厭惡的庶女罷了,那嬌嬌弱弱的,她還能翻身是怎麼地?她又能拿自己如何?

這樣一想,陳媽媽在陸華兮出了廚房的時候,有恃無恐的呸了一聲,沒有一點害怕外面的人聽到的意思。

陸華兮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香卉畢竟是雜草般長大的,被一頓毆打後,除了臉上還腫着,和幾處破皮的地方,和沒事人一般無二了。

穿着一身灰不拉幾衫子的香卉焦急的在門口張望着,見主子回來了,飛奔過去,滿是愧疚的道:「本該奴婢去取的,您非得去,若是碰到三小姐她們……」

陸華兮搖頭笑了一下沒說話,心裡卻道:時間太久,她得好好認認陳媽媽,不然冤枉了誰她會不安的!

二人回了房打開食盒,不出意外,果然又是分不出個形態的大燴菜,這丞相府的奴僕吃的都三菜一湯,而她們長年如一日的大燴菜。

並非是單獨給她們燴出來的,而是仆侍們吃剩下倒在一起形成的,此時這一比,還不如她刀尖舔血時的日子了。

香卉倒是習慣了,忙拿了碗筷的先將主子的挑出一份來,剩下的是她的。

陸華兮默默地接過來,細嚼慢咽的吃了下去,嘴裡怪味瀰漫,她卻好像在品嘗山珍海味般,填飽肚子,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明日丞相府里的老夫人過壽,府里整個下午都在張燈結彩,里里外外煥然一新。

翌日。

從早上開始府里的管事奴僕換上了嶄新的衣衫,賓客還未上門賀壽,就搭起了戲台敲鑼打鼓,咿咿呀呀的開唱了,府里一派喜氣洋洋。

這些都和陸華兮沒有關係,因為她在病中,甚至連去磕頭都爬不起來。

每到誰生病自然是不能往上湊的,若將病氣過給老夫人那就是不孝。

若是真有心只能在自己的院子裡遙遙的給磕個頭就是了。

別說磕了頭也沒人能看到,即使看到也不會好心的傳到老夫人耳朵里,可是對於視自己於無物的人,她陸華兮有那麼賤嗎?

所以,她和香卉在屋裡大吃大喝,自然是她夜裡去廚房偷出來的,將她將那什麼鹽水鴨,椒鹽烤雞拿回來的時候,香卉那驚訝的樣子,嘴裡都能塞下一顆雞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