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咆哮,雪滿長空。

帝都,盛天城牆之上還有下面布滿了蠢蠢欲動的黑衣弓弩手。

只要下方那名被包圍的女子,稍有異動,頃刻間必成刺蝟。

黑衣人更多的是緊張和興奮,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風啊,不管過程如何,風都將死在他們的手裡,而他們也會被記入史冊。

風一身白色舞衣早已被染成了血色山河圖,腳下的鮮紅蜿蜒如蛇般緩緩地流淌着,儘管如此狼狽的她卻身姿筆直的站在包圍圈裡,沒有一絲懼意。

身受重傷的她從太子府逃出城外已是極限,她緊咬牙關抑制着喉中翻湧的一股股腥甜,然終究沒能忍住,鮮紅的液體還是自唇角溢了出來,浸染了她蒼白的唇瓣。

轉瞬間,那張絕美的臉上呈現出灰敗之色,唯獨那清冽的眸光從那一柄柄閃爍着森芒的弓弩上緩緩掃過,眼中沒起一絲波瀾,刀尖舔血的她,早已做好了準備,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

就算今日她們不這樣興師動眾射殺自己,她剛剛挨的那一劍已經傷到了心肺,還是難逃一死。

聰明如她,到了這一刻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前一刻安王奪儲失敗一副痛不欲生,對她說着綿綿情話的同時,下一刻派她去刺殺太子。

眼見她失敗,他又以身為太子擋刀,博的自然是太子的信任,也以此表明他早已臣服的心跡。

到了現在她才明白,一切不過是他做的兩手準備,若她僥倖刺殺成功固然最好,若是失敗,就可以向太子解釋他毫不知情,御下不利……

好卑鄙的手段!

這一刻的風,心碎到了片甲不留,原來感情也是可以利用到山窮水盡!

她心中那重於生命的感情,原來這麼的慘不忍睹!

她為他出生入死,披肝瀝膽,到頭來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一切都是他為她編織的一張誓死效忠的網……

他曾那般深情款款的許諾她,待來日他榮登大寶,便納她為妃。

可驕傲如她,從未想過要和其他女人去分享那個男人。

所以,她即便對他心動,卻已決定,只待來日他主宰天下,她便功成身退。

怪只怪情深緣淺,相識太晚。

呵,到頭來,是她低估了人性的卑劣,卑劣到如此醜陋。怪只怪她為他做的太多,知道的太多。

給了他滅了口又可以將所有罪責都推在她的身上的機會,以此平息太子對他的猜忌。

可是他有沒有想過?如此一來更加證明了他此地無銀,以太子的深沉如海的心機和睿智,豈能會被這點把戲騙過去?

「風,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死吧。」一身勁裝打扮,模樣艷麗女子緩緩地從侍衛身後走了出來。

風的眼前陣陣發黑,她狠狠的咬破舌尖,任口腔里鐵鏽瀰漫才覺得清醒了幾分,嘲諷的道:「安王心虛到讓你這個得力的安王妃出面了?我是不是該贊一聲你們夫妻同心呢?」

只一出口風便覺得自己的喉嚨刀割般的疼,那沙啞的聲音好似喉嚨里浸了砂礫般,連她都覺得難聽至極。

「風,真是枉費王爺對你的栽培和信任,王爺因你身受重傷尚在昏迷,從頭到尾自以為是的你背着王爺做下種種謀逆之事,陷王爺於不忠。現下又大逆不道去刺殺太子不成就想逃之夭夭?為了得到王爺的寵愛,真是無惡不做!」安王妃陸華蘭美眸里熊熊燃燒着名為興奮的火焰。

「即使你們再是做戲,難道太子就會信麼!」

「風,到了此時此刻你休要信口雌黃,王爺的忠心天地可鑑,你都到了如此境地還用心險惡的拖王爺下水,好個惡毒的女人,竟然妄圖誣陷王爺,真是該死!」

風嘲諷的一笑,「呵,王爺真是多此一舉了,若他想要我死說一聲即可,我定會引頸就戮,不就是死嗎?」

所有人看着那名從容赴死的女子,心中多出了一抹敬意,即便只是一名影衛,卻是大盛第一高手,多少男兒都望塵莫及。

陸華蘭蓮步輕移的到她的身邊,她們的距離很近,近到她身上濃郁的香氣和她身上濃烈的血腥氣融為了一體,用着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倒的聲音道:「知道嗎?你生來即為棋,到死,依舊是棋,去死吧!」

幾乎就在她說完的剎那,快速的退離了風的身邊。

「放箭!」

一聲嬌叱,萬箭齊發,血霧噴灑。

「不……」

與此同時,男子撕心的呼喊響徹天地,就在同一時刻陸華蘭以及弓弩手的慘叫聲相繼響起……

身上被釘滿箭矢的女子,面帶微笑的緩緩地向後倒去,六瓣雪花落在她輕顫的睫羽之上,卻有着一種違和的,驚心動魄的美。

就在風的身體即將落地的剎那,落入一個滿是溫暖的懷抱里……

可她只是怔怔的望着風號雪舞的上空,嘴裡噴湧出一股股的鮮血……

戴着彼岸花圖案面具的男子雙手顫抖的攬着風的身體,眼前的人兒如同一隻破布娃娃,他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

「風,不要,不要死……」男子的聲音顫抖的甚至帶着幾分祈求。

風想笑,卻真的笑了,自然是嘲笑他,冷心無情的隱樓樓主雖然被面具遮住了臉,可他的顫抖還是出賣了他。

只是他如此作為,她自然不會蠢到以為他愛上了她這顆棋子,因為是他派她到安王身邊的呢。

她的目光終於轉向了他,喘息着,艱難的道:「我……終於,擺脫你了,來世……就不要再見了……

「風,我,命令你不要死……」他那一字一頓,聲音里滿是冰寒徹骨,帶着沖天的戾氣命令着她。

可,終究還是徒勞,眼睜睜的看着她嘴角淺淺噙笑的閉上了眼……

那笑似是解脫,有像是嘲諷……

就在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她聽到了他怒不可遏的撕心的呼喚聲……

她感受到了臉上的一滴水跡……

她想起了自己的姓氏。

她記起了空白的十三年……

陸華兮!

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