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空蕩蕩的,鬼仙早已不知所蹤。

他走了?

我以為鬼仙晚上得來找我算賬,誰知道我擔驚受怕了一整夜,他卻根本沒出現。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三娘的電話,說是她抱養了個女孩,正好今天滿月,讓我去吃滿月酒。

我裝了一籃子雞蛋,把鬼仙的石像裝進書包里就去了三娘家。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三娘把滿月酒辦的很隆重,我一直跟着她忙到天黑才往回走。

兩個村離得不遠,我以前上學經常晚上一個人回去,按理來說不會害怕,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麼的,總是心裡發慌。

「仙家?」我抱着書包,試探着喊了幾聲也一直沒得到鬼仙的回應,這麼一來,我更慌了。

「曉曉啊?」

右邊的莊稼地里突然傳出來一道聲音,蒼老虛弱,飄飄忽忽的,聽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今晚上月光不怎麼亮,我靠着手電光勉強能看清路,左邊荒地里的草有齊腰高,被風吹得忽忽悠悠的動。

我哪敢應啊,咬着牙,死死地抱着書包,悶頭往前跑,可那聲音卻離我越來越近,仿佛說話的人就在我身後。

腔調也越來越悽厲悲傷,「曉曉啊,我的兒……」

隨着這話,一股子腥臊氣撲了過來。

「啊!」我驚慌大叫,胡亂的揮着書包,拼了命的往前跑,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黃皮子真的回來找我了。

一口氣跑回家,我鎖上院門,直接竄到床上,抱着被子縮在牆角,驚恐的看着周圍,生怕從角落裡竄出來一隻腥臊的黃皮子。

正是提心弔膽的時候,屋門被推開,一股子涼風撲進屋子裡。

我一口氣梗在喉嚨里,死死地盯着門口,手裡攥着石像,想着只要進來啥東西就直接用石像砸。

「嚇成這般模樣?」手背突的一涼,一隻冰涼的大手把我握着石像的右手包裹住。

我聽出這是鬼仙的聲音,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他順勢把我拉入懷中,淡笑道:「若是石像碎了,你可得與我一同赴黃泉。」

我掙扎着要起來,他卻把我抱的更緊,我羞惱不已,抬頭瞪他,卻發現他根本沒看我,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牆頭蹲着一團黑影。

「那是……」我吃了一驚,話剛說到一半就被鬼仙給摁到懷裡。

他沒再說話,靜靜地看着那團黑影,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心跳越來越快,後背一層的汗。

就這麼對峙片刻,黑影跳下牆頭跑了。

黑影一離開,我連忙問:「是黃皮子?」

鬼仙嗯了聲。

我忐忑的問:「它要來殺我?」

真的事到臨頭了,我發現自己真的怕死。

他搖頭,道:「不一定,或許只是想纏着你。」

我給嚇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現在被個鬼纏着還不夠,又來個黃皮子。

「你明日去準備三樣東西,死人發、童子尿和驅魔符,到時我教你趕走這黃皮子的法子。」他說。

我眼前一亮,急忙點頭,過了會一想又不對,既然他有趕走黃皮子的法子,為啥不教我爺?

我猶豫片刻,委婉的問了他。

他回道:「道不同,你與我結成陰契,便是我的人,我能將我師門中的法子教給你。」

我恍然大悟,忙感激的跟他道謝。

他輕笑一聲,捻起我的一撮頭髮把玩,說:「不必道謝,我救你便是在救我自己,你出事,我也會灰飛煙滅,反之亦然。」

也就是說他要是魂都沒了,那我也會不得善終。

看來我們兩個是徹底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嘆口氣,發現自己正虛倚在鬼仙的胸口,姿態着實有些親昵,我尷尬不已,訕笑着直起身子,往炕邊挪。

可挪了兩步就被鬼仙扯回去,結結實實的撞到他胸上,他雖然是個鬼,可身體硬的跟石頭一樣,疼得我悶哼了聲。

他一手扣在我的腰上,道:「害羞?」

我點點頭,半晌又搖頭,一方面是長這麼大沒跟異性這麼親密接觸過,確實害羞,另一方面是害怕,真的怕,任誰被一個帶着面具的鬼摟在懷裡,靠着冰冷堅硬的身體都得怕。

他低頭,緩和了語氣,道:「不必害羞,你早晚都得跟我……」

說道一半,他停住沒再說。

我僵着身體,不敢追問他沒說完的那句話是啥。

過了會,他輕聲呢喃:「這次,我不會放過你。」

我心頭一驚,他說的是這次!

我緊張的搓着衣角,心思轉了又轉,最後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轉移話題:「死人發就是死人的頭髮嗎?那我是不是得去偷偷挖別人的墳?你會畫驅魔符嗎?童子尿倒是好找,讓村裡的男娃子給我尿一泡就行了。」

冥冥中,我有種強烈的直覺,他那些話我不能接。

我縮着肩膀,不敢抬頭,他卻直接捏着我的下巴,讓我仰頭跟他對視。

他目光淡淡,審視着我。

我心跳如雷,強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唇瓣倏地一涼,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嘴唇,一下一下的讓人心癢,他手指冰涼,我卻感覺自己的嘴唇着了火。

「驅魔符去找那姓孫的靈婆,她會畫,至於死人頭髮……」他盯着我的嘴笑了聲,兩隻手都扣在我腰上,道:「明日會有人來找你看髒,你跟着他走即可。」

又是去看髒。

我苦笑着說:「可我真的不懂看髒那些事。」

他道:「我會幫你。」頓了頓,又補上一句:「莫怕。」

我認命的嘆口氣,他都這麼說了,我就真沒反對的餘地。

更加讓我崩潰的是這鬼似乎沒有鬆開我的打算,我掙扎着想起來,他卻將我摟的更緊,斥道:「別動。」

我只好神經緊繃的靠着他,後來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

我縮在被子裡,確定鬼仙已經離開才穿衣下炕,剛吃完早飯就有人來敲門。

打開門一看,來找我的竟是石壩子村的麻子。

麻子人如其名,長得一臉麻子,坑坑窪窪,加上個子不高,人也瘦,三十多才娶上媳婦。

他搓着手,拘謹的站在門口,支吾半天才說出完整的話:「曉曉啊,你會看髒不?我想找你幫個忙,我家裡有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