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我提出的離婚，我也下定了決心。
可是看着碩大的「離婚協議書」這五個大字，我怎麼感覺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
蝕骨，又窒息。
他倚在辦公桌上，單腿彎曲，一如往常的沉穩淡然，「嗯，你看下，如果對協議條款不滿意，都可以修改。」
我掃了一眼協議內容，「不用，每一條我都很滿意。」
他對我向來大方，就連離婚的條款也是這樣，好像生怕我不會同意。
原來，宋佳敏昨晚在我媽面前不是信口胡說。
程錦時是真的想娶她，昨晚還不同意離婚，今天就把離婚協議準備好了。
他點燃一根煙，淡淡道：「那就簽吧。」
我冷冷地迎上他的目光，憤怒地把手中的協議撕碎，「我簽了，讓你娶宋佳敏麼？做夢，我就是要讓她一輩子，都做見不得光的小三！」
他蹙起眉心，不可思議的質問：「你吃錯藥了？」
我深吸一口氣，「對！我就是吃錯藥了，否則怎麼會跑過來找你！」
虧我還想把聽見的真相告訴他，現在看來，我就是個傻子。
他怎麼可能信我。
他居高臨下的睨着我，「寧希，是你自己提的離婚。」
「我後悔了。」我竭力揚起一個笑容，「不過，我也可以簽，只是協議上要再加一條，你永遠不可以娶宋佳敏。」
他用力碾滅煙頭，神色極冷，「你非要這麼針對她，是嗎？」
「是，」我笑着往後退了一步，「程錦時，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我相信，紙是包不住火的。
說完，我挺直腰離開，笑容在踏出他辦公室的那一刻消失。
心，像是被人扯着，一下又一下，生疼。
——
次日，剛到公司，孟愷就讓我和他一起去國外出差，為期半個月。
共事五年，這還是他頭一次指名要帶我，以往都是其他人。
出差比我想象中還要忙碌，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可以暫時忘掉所有鬧心的事情。
而程錦時，也一次都沒有聯繫過我。
似乎，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沒有爭執，沒有離婚協議書。
回到南城的這一天，烏雲密布，剛離開機場，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看了眼時間，對正在開車的孟愷說道：「孟總，你方便送我去下公司麼？我想回去取車。」
他單手隨意地握着方向盤，笑了笑，「你要去哪？我直接送你吧。這個時間點，雨又下這麼大，公司附近肯定全堵死了。」
我想了想，也沒扭捏，「綠苑，你順路麼？」
綠苑是程家老宅所在的別墅區，環山傍水，幾乎可以說是程家的私人領地。
今晚是程家每月一次的家宴，不管我和程錦時關係鬧得多差，只要沒離婚，我就必須去。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試探地開口，「你和程家？」
我毫不遮掩地開口，「程錦時是我丈夫。」
這些天，我多少能感受到孟愷對我的示好。
正好藉此機會告訴他，我們之間不可能，又沒有直白地拆穿他的心思。
車子猛地晃了一下，他迅速掌握好方向盤，「你說什麼？」
我笑着重複了一遍，「我和程錦時結婚了，四年前。」
孟愷很快斂下他震驚的表情，笑了聲，打趣道：「可以啊你，保密工作做得不錯。」
他一向紳士又有風度，哪怕我已經婉轉表態了，到程家老宅時，他還是親自下車幫我從後尾箱取出行李。
我從他手裡接過行李箱，「謝謝孟總，我先回去了。」
他笑着點頭，「好。」
我拉着行李箱就要走，鞋跟不小心陷進雨後鬆軟的綠化坪，整個人猛地朝後仰去，在就要驚呼出聲的那瞬間，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拖住腰，一頭栽進他的懷裡。
我穩住身形後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有些赧然，「不，不好意思啊孟總。」
孟愷可能是怕我又跌倒，虛扶了一下我的肩膀，目光溫和，「沒關係，小心點。」
「寧希，這可是家門口，你未免太光明正大了吧！」
身後傳來一道程漾憤怒的聲音。
我回過頭，有片刻的失神，除了程漾，還有穿着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裝，高冷深沉的程錦時。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在他的目光下不由心虛，微微抿唇，「程漾，剛才是我差點摔跤，孟總好心扶我一把。」
程漾翻了個白眼，「傻子才信你。」
我原本也不是為了和她解釋，只是抬頭看向程錦時，他仿佛沒聽見，目光寒厲地睨了一眼孟愷，轉身就進了老宅。
我連忙和孟愷道歉，他不太在意的擺擺手，反倒勸我不用放在心上。
他走了之後，我才邁步走進老宅。
程漾跟在我身旁，幸災樂禍的問，「你猜猜還有誰來了？」
我心裡一緊，正好走到客廳，還沒來得及猜，就看見了人，是宋佳敏來了。
程漾低聲在我耳邊道：「你們倆都一樣，虛偽做作。」
我心中苦澀，一樣麼？
那程錦時為什麼喜歡她，不喜歡我。
客廳內笑語晏晏，幾個長輩坐在一塊，宋佳敏就坐在我婆婆旁邊，一起逗着小寶，比我跟我婆婆的關係還要親近得多。
我和我婆婆打招呼，她才把手裡的玩具遞給小寶，抬起頭，「回來了，聽何姨說，你搬出去住了？」
我斂下眸子，編了個理由，「嗯，前陣子工作忙，搬到公司附近的酒店，上下班方便些。」
我婆婆這樣看重小寶，我自然不能說出搬出去的真正原因，否則，她只會覺得是我小心眼。
程漾眼珠子轉了一圈，意有所指道：「是方便工作，還是……方便和那位孟總在一起？」
我婆婆沉下臉，「漾漾，你把話說清楚。」
我婆婆思想封建，對這種事情不可能容忍，更何況，還是當着二嬸三嬸們的面。
宋佳敏看了我一眼，唇角勾起極淺的弧度。
我急了，瞪向程漾，「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你別顛倒是非！」
程漾「嚯」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我怎麼顛倒是非了，媽，剛才她和別人在家門口摟摟抱抱，我和哥哥都看見了！」
她還把程錦時說了出來，我婆婆目光越發寒厲，我頓時百口莫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