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平第一次借尿遁。

嗚嗚……

「心姨姨,」

朵朵蹲在方格的廁所門前,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守着同樣蹲在廁所角落裡的人:「你還要蹲多久?老師說要開始遊戲了。」

「…朵朵,」

梵天心望向她期待並閃光的小臉,艱難地開口提議:「心姨姨肚子不舒服,咱們就不玩遊戲了,下次姨姨再帶你去吃雪糕好不好?」

天哪!

她只要一想到剛剛俞崢伸過來的手,就渾身顫抖不已。

這個樣子的她還怎麼出去玩遊戲?讓人玩她就差不多。

「不好,」

朵朵嘟起小嘴巴:「我要玩遊戲。」

「再加一袋薯條,」

梵天心豎起食指,一大一小的蹲在廁所格里談條件:「朵朵,我們回去好不好?」

朵朵好堅定地對她搖頭。

「兩袋,」

梵天心又添上一根手指,加重注碼:「姨姨再和你去遊樂園玩一天。」

朵朵睜大眼睛靜靜看她,幾秒後,嘴巴突然一扁:「心姨姨,人家想去玩遊戲啦!嗚嗚嗚,老師說玩完遊戲會獎勵小紅花的!別的同學都有小紅花,我也要!」

小女孩心性單純,此刻除了小紅花,什麼也不要。

頓時,帶着委屈的哭音遠遠傳出廁所。

「啊,朵朵乖,別哭,」

梵天心手忙腳亂的哄她:「好好好,我們去玩遊戲。」

「真的?」

朵朵一秒鐘露出笑臉,拉着梵天心的走往外走:「心姨姨,我們快點出去,老師都催了。」

走到廁所門口的時候,梵天心又側臉看看她,試探性的輕聲再問一句:「那個,朵朵,姨姨回家剪朵小紅花給你怎麼樣?」

「嗚嗚嗚!」

梵天心一把抱起她大步往外走:「老師,我們來玩遊戲了!」

嗚嗚嗚,她也好想哭。

--

幼兒園裡的遊戲真的很簡單。

兩個大人中間夾着一個氣球,看看誰的先爆掉,小朋友就站在一邊數數,誰爆得最多就有小禮物。

……真幼稚啊。

梵天心一臉為難的盯着那一個、兩個,無數個散落在地上五彩繽紛的氣球,自始至終都不敢抬頭望向對面的人。

「我還記得你會害怕氣球的,」

沉默的氣氛趨向尷尬,對面的男人徐徐開口,嗓音比起十年前多了幾分沉穩:「要不我們退出遊戲?」

梵天心驚訝地抬眸望他。

想不到俞崢還記着這事。

是的,她是有一點點的氣球恐懼症。

每次看見那些吹得鼓脹脹的氣球,她總擔心它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掉。小時候被氣球炸過一次,她心裡多少都殘留着點陰影。

她還記得,兩人剛認定關係後不久,有一次商場搞活動,走幾步就能看到氣球,嚇得她呆熊一樣僵在原地不敢動,最後還是他笑着把她背出去的……

都說往事只能回味。

即使是經歷過一段很難熬的日子,但每次她不經意的想起以前的點滴甜蜜時光,心底還是會產生小漣漪般的悸動;但此刻面對面的看着曾經甜蜜時光里的男人,剩下的就只有澀悶了。

俞崢還在等着她回答,她心底千迴百轉的轉了一圈,很快回過神來。

「不,」

梵天心偏頭看了一眼雙雙站在旁邊,揚着小臉熱切等待的兩個小朋友。

「不需要退出,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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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氣球炸開聲音在幼兒園的上空熱鬧地響起來,間中還夾雜着歡快的笑聲和一浪接一浪興奮的數數聲音。

「五、六!」

「心姨姨加油!」

「加油!」

……

場外的加油聲越賣力,梵天心臉上就越滾燙。

俞崢可能是顧慮到她害怕氣球,兩人表面上看似是一起夾着氣球的,實際上氣球離她的身體還有微微一小段距離,全部都是俞崢一個人想辦法弄破的。

梵天心不由自主的悄悄觀察他。

俞崢比記憶中變了。

經過幾年歲月的沉澱,從前狂妄的男人氣質居然變得沉穩從容;俊逸的眉眼變得更深邃;以前她一直認為他的嘴巴是最好看的,幸虧十年過去也沒有長殘,薄薄的唇抿着有種勾人目光的吸引力。

以前一起睡在床上的時候,她總是喜歡一下又一下親他,感覺永遠也親不夠。

身材呢?

梵天心的視線往下移。

唔,穿着西裝真的看不出什麼,一如既往的身形修長,也沒有走樣的痕跡。

仿佛是感覺到她的注視,俞崢突然抬起眼,把她的視線捉得正着。

他的目光幽暗明亮,直直看着她,梵天心本來是想避開的,但一對上他這目光瞬間釋然,便也落落大方回視他。

如果她真的避開了,就活像當年是她的錯一樣。

「天心,」

俞崢沉醇的嗓音開口,在急亂響亮的氣球炸音中徐徐來到她耳邊:「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問好嗎?

梵天心忍不住暗生出一股悶氣。

十年的不聞不問,他好意思問她過得怎麼樣?

換做十年前少女時期的她,可能會立馬把身前的氣球弄破再發作一頓:我過得好不好管你屁事!

然而這些年她早已在社會這個大染缸中修煉得處變不驚,也學會戴假面具的那一套。即使此刻內心波濤洶湧,她依然平靜一笑。

似乎每個經歷過一段痛苦遭遇的人都會變成這樣,年輕的時候,連多愁善感都要渲染的驚天動地。

長大後卻學會,越痛,越不動聲色。????

「托俞先生的福,」梵天心道:「吃得好睡得好。」

「俞先生?」

俞崢挑眉,懷中一個大紅色的氣球「嘭」一聲炸開了。

「天心,原來我們之間已經變得這麼生疏?」

「哇!」

場外數數的聲音也跟着熱烈起來:「十個了!十個了!」

梵天心被微微嚇了一小跳,唇上的笑容也跳了一下。

「生疏嗎?」

她平靜的口吻裡帶着一絲難以控制的冷意:「應該是疏冷。俞先生,很高興見到你,」

其實一點也不高興。

梵天心退後兩步,場上只剩下俞崢一個人站在原地。

「一次的遇見就夠了,以後別再見。」

「朵朵,」

她轉身抱起朵朵走老師面前,利落地從老師手裡拿過一朵小紅花貼在朵朵的臉上:「小紅花有了,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