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璃每一回離開香間坊,都是一身的男裝罩衫打扮,十幾年來,皆是如此。

這男裝,出行方便,又不會惹是非。

鳳城,十六年前的那一夜,見過香間坊花魁凌晚香的人不計其數,但見過她真面目的人卻屈指可數。

白紗下的傾城容顏至今仍是鳳城的一個謎。

鳳城的人都知道凌晚香有一個女兒叫做凌伊璃。

但是,除了香間坊的姐妹們,除了鳳香店的老兩口,出得門來,沒有人認識伊璃,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假如果真被查到了她是女扮的男裝,除了驚艷她的女兒身,但還不至於將她與香間坊聯繫在一起。

她無法選擇她的出身,她不恨娘,可是潛意識裡,她不希望子淳知道她是香間坊的人。

連她自已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喜歡他身上那淡淡的沉香的氣息。

那氣息令人安心而自在。

喜歡有這樣的一個朋友吧。

朋友而已,千金也難求的一份朋友情。

女人,即使再冰清玉潔,再出淤泥而不染,但只要是香間坊的人,就永遠只是台前的一個戲子,一輩子也脫不了男人的那個色字。

羽裳便是一個例子,香間坊最美麗最妖嬈的一個花魁舞娘,伊璃未見她哭過,卻也未見她真正的笑過。

一種哀傷,兩處閒愁,人生的無奈豈是一笑一顰,一嗔一怒就可解了的。

許多人看到的永遠只是一個表象,內里的美麗又有誰會去真心尋覓真心體驗呢。

「一塵,快進去吧。」子淳催促着她。

的確,既然已經勝了,就沒有不進的道理。

伊璃只是錯在了她的女兒身份啊,可是子淳並不知道。

「好吧。」伊璃應着卻沒有一絲底氣,只能順其而自然吧。

隨在他的身後,一路走落了滿身的梧桐花,落一瓣就似少了一分煩惱般,人漸漸心安了。

他的背影沒有魁梧也沒有偉岸,精瘦的身形卻給人無邊的信任,她的無措淡了,糾結也淡了,抬頭望望爽朗朗的天空,藍藍的底色多了一份澄澈的靜,那道高高的門檻邁過去似乎也不再難了。

到了門口,子淳走在前里,取出了她與他兩個的『勝』字牌,遞給了驗身的兩個人。

子淳配合着門衛完成了他們的任務,不緊不慢的站在門檻里笑等着她。

伊璃望着三個人只微微的笑,面上沒有絲毫的做作,但心裡卻有些想退縮了。

只要不搜身,來打一場心裡戰,她是不怕的。

可是……

兩隻男人的手,舉起來,正要……

伊璃的臉有些脹紅了……

「這麼漂亮的小哥也來比賽呀,還是爺我給你一萬金,就跟了爺走吧。」一股酒氣從身旁傳來,調戲着伊璃的矜持,手已不規不矩的欲去攬她的纖腰。

伊璃聽得那聲音有些熟悉,歪着頭看向這說話的男人,唇紅齒白的一位公子哥,卻想不出來在哪裡見過,思索間已來不及躲過那輕佻的手……

尷尬間恍惚有人一把拽過她進了門裡。

「把他趕出去。」子淳陰沉着臉冷酷着掃向睿祥棋館門口的打手。

霸道歸霸道,卻沒人理他。

伊璃猶疑着,再瞧着子淳,他不緊不慢的拿了他的扇子在守門人面前一晃,笑意盎然,「還不趕嗎?」

那守門人瞧着他手中的扇子,呆愣了下,隨即叫了那打手,「這位公子喝醉了,快送他回府。」

「送」字一出,那醉酒的公子已被架了出去,任憑他喊破喉嚨也沒人管。

「公子一共四位嗎?」守門人望着伊璃、彥青還有雪落,凌厲的眼光掃向在場的每一個人。

「是的。」

「既然是公子的人,那請進吧。」說罷已畢恭畢敬的行了禮。

沒有伊璃驚到心裡的搜身,也沒有預期的亂,她以她的男兒身份順利的進了睿祥棋館。

望着子淳的背影,再望着他手中的那把摺扇,伊璃明白,這子淳,連睿祥也買他的帳,他,一定不是普通的人。

他,她不可小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