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火併沒有午睡的習慣,但是躺在床上的他,卻迅速進入了夢鄉,不知道是不是在他腦袋裡的黑衣男子故意為之。

眼前出現的場景非常的熟悉,這是一間空間碩大的房子,一些閃亮且鮮活的圓球體正飄在空中,好似行星,上下浮動着。余火抬起頭,房頂的天花板貌似消失了,他一下子就看見那深夜中的蒼穹,八個若有似無的大字,在寧靜的夜空中閃動着,就如繁星:方圓玄黃,天誅地殺。他這才想起來,黑衣男子曾經告訴他,這個地方就叫作玄黃。

余火低下頭,此時的自己,身上正穿着一件奇怪的白袍子,那袖子和兜帽肥大,就像那夢中祭禮上,自己所穿的一模一樣。他環顧四周,那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就突兀地出現在他身後,驚得余火一跳。不過謝天謝地,他總算是從自己的腦袋裡出來了。

余火趕緊問道,「下面我們要幹什麼?」

黑衣男子用手指着房間盡頭的門,語氣波瀾不驚,「去看看你夢中的人到底是誰……」

他們一前一後地往前走,那些藍色和綠色的小行星就不斷地漂浮在他們周圍,就像是一群群可愛的螢火蟲。

「這些行星中,有一顆是我嗎?」見黑衣男子不回話,余火涎着臉繼續問道,「是哪一顆?」

「最丑的那一顆……」黑衣男子顯然對這個問題沒有興趣。

余火撇撇嘴,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卻又無可奈何。房間盡頭,在推開那扇大門的一瞬間,他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很親切,就像即將要見到一位多年未曾謀面的老朋友一樣,這讓余火十分不解。要知道,在他上一次的夢境中,這種感覺還完全不存在。

門內的空間,絲毫不比剛才的房間小。不同的是,這個房間很空曠。地板、牆壁和天花板都是純白色的,光線也很明亮。

「感謝萬神之神,您終於醒了!」

房間正中,站着一個人。當余火將目光聚焦,看清他的模樣時,差點沒笑出聲來。這是個身材不高的胖老頭,他的頭頂上光禿禿的,就像是一盞鋥光瓦亮的探照燈,笑容親切,一臉喜感。身披一件敞懷的紅袍,露出了圓滾滾的大肚子,赤着雙腳,大眼濃眉。要是手上再拿上一串佛珠,那絕對就是如假包換的彌勒佛了!

看着呲牙咧嘴的余火,這胖老頭顯然吃了一驚。他語氣恭敬地問道,「天誅大人,您……您認識我?」

余火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佛祖,你可曾看見我那頑皮的徒兒孫悟空了……」

「啊?佛祖?徒兒?!孫悟空……」胖老頭明顯被問愣了,他一臉的不解。

余火身後的黑衣男子驚詫道,「你……你是原力精魂?!」

「哦,原來是千年葬大人,我們已經快有五千年沒有見面了……」胖老頭摸着光光的腦袋,恭敬地衝着黑衣男子行禮,「您是怎麼來到玄黃的?是融合嗎?」

黑衣男子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再次問道,「你怎麼可能出現在他的夢境玄黃中?!這怎麼可能?」黑衣男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着胖老頭詢問,「你可是我族的原力精魂,只可能出現在我族人的夢境中,而這傢伙只不過是個天誅而已!」

「這個,我也不知道,千年葬大人……」胖老頭哭喪着臉,就像是一個在婆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他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來,「我還想問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喚醒了第十一任掌序神,現在的我,本應該在沉睡狀態才對。我還以為第十二任掌序神已經接任了,誰知這位余火大人是位天誅,天誅怎麼可能由我來喚醒?這不符合規矩……還不止是我,就連那兩個老傢伙也……」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胖老頭突然就住了嘴,臉上也瞬間換上了一幅尷尬的笑容,「不管怎麼說,既然您來了,那您說我該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他的掩飾很巧妙,但依然被黑衣男子敏銳地捕捉到了。

黑衣男子的口氣咄咄逼人,「那兩個老傢伙是誰?」

「哦,我是說第十代掌序神和第十一代掌序神,就連那兩位神靈的喚醒,也沒有這位余火大人費勁兒……」

「是嗎?」黑衣男子的面色一冷,他指着身邊的余火,「他可對我說過,在他的夢境玄黃中,可不止你一個人!」

「那一定是天誅大人看錯了……」胖老頭訕訕笑道,「千年葬大人,您應該也知道,直到現在,這位余火大人也是處於半覺醒狀態。在他沒有完全覺醒之前,在玄黃中出現幻視、幻聽是很正常的……」

黑衣男子貌似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他來回踱着步,沉默了半晌才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天誅的夢境玄黃中?」

老頭兩手一攤,直截了當地回道,「我想不明白……」

黑衣男子的語氣有些凝重,聲音也開始變得不自然,「會不會是這傢伙和我族有什麼血統上的聯繫?」

「那怎麼可能!」胖老頭果斷地否定,「我族跟人類又不一樣,根本沒有所謂『後代繼承』這個說法,天誅和地殺雖然和我族有關聯,那也不過是思想共鳴的結果,不存在血統的關聯……」

「如果你說的沒錯,那你出現在他的玄黃中,豈不是邏輯不通。換而言之,他的前任精魂根本就不存在,而你只是來頂替的……」黑衣男子的眼中露出了一絲喜色,「如果他的前任精魂並不存在,有一種極高的可能性就是:小夜並沒有死,只是……消失了!」

胖老頭問道,「您說的小夜,是上代天誅排名第一的夜色大人?」

「嗯……」黑夜男子點頭,「你也知道這件事兒?」

胖老頭的眼神閃爍,「我也不相信夜色大人真的死了,但從玄黃的排行來看,現在這位余火大人,才是排名第一的天誅……」

「所以說,肯定是哪裡出錯了!」

「看來是的……」

「喂喂喂!」一直在當聽眾的余火有些沉不住氣了,「老千!還有這位彌勒佛大叔!你們拿我當空氣嗎?!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明白?」

胖老頭一愣,認真地問道,「彌勒佛大叔?彌勒佛是什麼?!」

黑衣男子身子一怔,「你剛才叫我什麼?!」

余火被他突兀的反應嚇了一跳,語氣也開始含糊起來,「老……老千啊……」

「小夜,他一直都是這樣叫我的……」黑衣男子背過身,不再說話,仿佛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