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說:「這個蓉安真是越發沒規矩了!直呼小姐名諱,還總打着小姐的幌子想見大公子。」

墨月也附和着:「是啊!真是個蹬鼻子上臉的!」

「小姐,這點心……」墨月問。

「扔了。」雲靜取下自己頭上的簪子,一團墨雲飄了下來。

墨白梳理着雲靜及腰的長髮:「誰不知道她死皮賴臉地在雲夢山莊呆着,是為了大公子!」

墨月也有話要說,雲靜不得不張口道:「聒舌。」

墨白與墨月互相看了一眼,吐了吐舌頭閉了嘴。

夏夜,蟬聲窸窣。

風語珏搖了一把紙扇站在湖邊。

雲蓉安趴在假山後面,她猶豫再三,終於提了裙擺上前了。

「風公子安好。」媚眼如絲,身材窈窕。

風語珏冷着臉轉身,又冷着臉轉回了身。

蓉安輕咬貝齒,再一次換了角度向風語珏道:「公子,好雅致,今晚的月色也頗好。」

風語珏收了紙扇,轉身離去。

真是不解風情!蓉安眼裡的淚珠在打轉。

風語珏往雲動園去,路過雲息園,又轉過了身站住腳。

墨白端着夜宵往這裡來,她抬頭看到風語珏,立刻福了身子:「大公子安好。」

風語珏看了一眼墨白,問:「靜兒可在?」

墨白起身雙眼笑得如彎月:「小姐在房裡呢!」

風語珏抬腳入了雲息園,墨白歡心鼓舞地跟上。

「靜兒。」

一聲紙扇折開的聲音,風語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在笑。

「師哥?」雲靜起身,攬了自己一頭烏髮,簡單地用絲帶紮上了。

「靜兒這一天都跑去了哪裡?出門也不向我說一聲,讓我好生擔心。」風語珏雖然是在責怪雲靜,可語氣里還帶着寵溺。

墨白大着膽子在一旁補充了一句:「我看公子不光是擔心小姐,公子還在怪小姐讓那個蓉安煩了公子一天!」

雲靜看向墨白,墨白忙憋着笑不說話了。

「她是雲管家的女兒,想跟着師哥你學武藝,我有什麼辦法?」雲靜親自動手盛了夜宵推到了風語珏面前。

風語珏眼眸帶笑:「如果不是你帶她來,我也不會這樣為難。」

雲靜看看風語珏,風語珏也扭頭看着她,兩個人互相看着,又不約而同地笑了。

風語珏將勺子中的粥送進嘴裡,他輕聲道:「她父親是她父親,她是她。她父親與雲老爺子有恩,雲老爺子與你有恩。你與她並不無關係,不並這樣讓着她。」

雲靜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別的表情。

「我不會給雲爺爺添麻煩。」雲靜只這一句。

墨白與墨月相視,墨月道:「小姐,你這樣就是你的不對了。雲老爺子可是拿您當親孫女的,您不應該與他見外的!」

墨白也點頭。

雲靜扯扯嘴角,無話。

風語珏將最一點粥喝進腹中,抿嘴回味。

「墨白的手藝越發的好了。」

「多謝公子讚賞!」墨白一笑,就露出了她可愛的小虎牙。

雲靜多看了墨白一眼,她臉帶紅暈。

「天亮之前我還要回太子府。」雲靜輕聲說。

風語珏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溢出了幾滴。

「你的事,我會盡力幫你。」

雲靜垂頭:「多謝你,師哥。」

隨即抬起晶亮的眸子,笑靨如花:「靜兒會多在姐姐面前說師哥的好的!」

風語珏咳嗽一聲,低頭飲茶。

啟明星微昏。

圓月被黑色的披風撕裂,蟬鳴掩蓋了衣袂風聲,雲靜落在觀影樓上。

將寬大的衣袖收在胸前,她抬頭望了那輪圓月,坐在了觀景樓的最高處,摘月閣。

穆千塵推開朱紅色的門,床上被褥未被動過。

林夢瑤從後面趕來,她冷哼一聲:「這大清早的,那位美人兒就不見了蹤際,不會是會情郎去了吧?」

穆千塵的臉色難看起來。林夢瑤縮了脖子,小心翼翼道:「見過太子爺。」

穆千塵轉身往外走,墨白迎面而來。

「站住。」穆千塵喝道。

墨白身子一抖,不知道太子如何這樣大的氣。

「你家小姐何在?」

墨白鬆了一口氣:「我家小姐呀?她在觀景樓啊。昨天小姐在觀景樓賞月,就睡在了那裡。」

林夢瑤在小聲說着什麼,穆千塵雙手背在身後直往觀景樓去。

那抹白色身影在朱紅的樓閣間分外顯眼。

粉嫩的臉埋在墨發中,漆紅的小桌上鋪了一袖白。

穆千塵在原地站住。

興許這不是昨天的她。

如嬰兒般蠕動了幾下嘴唇,唇角下垂,似是做了不好的夢。

穆千塵剛剛伸出頭,那剪的眸子便睜開了。

「條」地一聲,白色的衣裙轉到了欄杆旁,遠離了穆千塵。

為何她醒來卻如此冷漠,如此拒人千里之外?豆蔻年華,不應該嗔語嬌言,小女姿態麼?

穆千塵想走進她的心裡,想了解她的一切。

於是,語言間也溫婉了幾分:「昨晚睡得可好?」

「有勞掛念。」雲靜淡然。

太過冰冷的語言讓穆千塵後悔了。

她是生性如此涼薄吧!

「雖說是初夏,可這樣的清晨,還是涼了些。」穆千塵說着,將雲靜一攬入懷。

突然想起來自己是要靠他報仇,是要靠他靠近某人的。雲靜放鬆了身子。

感覺懷裡僵硬的身子放鬆了,末千塵嘴角勾出一抹笑:「這樣才乖。」

雲靜將頭靠在穆千塵的肩頭,她眯了眼望向遠方。

觀景樓足夠高,高得她可以看到遠處街市上的熙熙攘攘。

為何她眼睛有那麼多的秘密,為何她的嘴角的笑帶着慘然?

穆千塵在看雲靜,雲靜在看天空。

紫袍少年入太子府,他環視了內院一周,目光落在了觀景樓上。

「大哥!大哥!」紫袍少年一邊叫一邊揮手。

雲靜低頭,她看那個紫袍少年眼熟的很。

穆千塵的手攬上雲靜的纖腰,他腳下用力,兩人從觀景樓飛下。

雲靜武功不差,可從這樣高的地方飛下,讓她心生恐懼。

不知道懷裡的美人兒會懼怕這個,穆千塵只是想讓她依賴自己。

「大哥,這姑娘的臉色不是很好啊!」穆陽書自始至終,眼神一直在雲靜身上。

穆千塵低頭,懷裡的人兒臉色發白,眼神空洞。

「傳太醫!」

穆千塵吩咐着,雲靜還處於眩暈之中,根本聽不到她身邊的人在說什麼。

她恐高!

穆千塵的眼睛直盯着雲靜,雲靜迷茫地看着前方,穆千塵沒來由一陣心疼。

「她……她沒事吧大哥……」穆陽書放輕了聲音。

穆千塵打橫抱起雲靜便往屋裡去。

林夢瑤站在月牙門口絞碎了帕子。

黛綠匆匆地跑來了,猛得在林夢瑤身邊站住。

「啪——」林夢瑤一個巴掌過去,恨恨地道:「死蹄子!作死!急什麼!」

黛綠「噗通」一聲跪在了林夢瑤的身邊:「主子!奴……奴婢該死!只是……黛青她上吊自盡了!」

氣急的林夢瑤一怔,她恍惚了幾秒,立刻往自己的院子裡去。

黛綠憤恨地站起身,她捂了半張臉,眼裡帶着殺意。

林夢瑤扭頭沖黛綠喊:「死蹄子!還愣着作什麼!」

黛綠眼裡的殺意迅速掩去,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甚是可憐:「是。」

林夢瑤跑得太急,丟了錦帕。等她跑到黛青的院子裡,門口正有幾個婆子在那裡守着。

土黃的破蓆子卷了黛青,林夢瑤只看到她的腳。

「娘娘,您要不要看一眼?」一個婆子粗聲粗扭地巴結着。

林夢瑤忙搖了手:「不了不了!抬出去吧!」

幾個婆子應聲,將那草蓆抬上了馬車。

林夢瑤有些失魂。

黛綠斜眼看了車上的黛青一眼,滿眼冷意。

「都是那個賤人!都是那個賤人害的!」林夢瑤急急往外走,好像這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黛綠走在林夢瑤的身後,黛綠恨恨地瞪向了林夢瑤。林夢瑤感覺後背一陣涼。她轉身看去,院子裡除了幾個婆子在收拾以外,沒有別人。

林夢瑤沒來由一陣心悸,又加快了腳步。

太醫喘着氣跑到了穆千塵的屋子。床上的雲靜臉色好些了。

太醫坐在了凳子上,他為雲靜把了脈。手指拈着鬍子,一會兒,太醫開口道:「無礙,這位姑娘只是嚇到了。」

穆千塵也不顧有外人在場,他問:「你懼高?」

雲靜身子一凜,點頭。

穆陽書笑了:「大哥,你可是真寵這位美人兒,也沒見你對哪個女人這樣上心過。」

穆千塵一記眼刀飄過去,穆陽書住了嘴。

太醫已起身了:「臣給這位姑娘開些補身子的藥方,讓姑娘好好調理即可。」

太醫寫了方子,穆千塵親自看了,這才叫了墨白來。

墨白垂手而立,穆千塵吩咐:「你親自去抓藥,親自熬藥,再親自餵你家小姐。這太子府是人多手雜的地兒,你明白本宮的意思?」

「是。」墨白惶恐地接了藥方,飛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