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年在前院呆了快半個時辰才回千山院。她前腳走,沈重後腳就吩咐人找林晚開了庫房,厚厚的備了兩份禮。先是去了平西侯府,又去了武安侯府。

平西侯府與沈家素無來往,平西侯與世子都不在家,大總管顏盛收了沈家的帖子,心裡七上八下,待晚間平西侯回府,忙呈上禮單帖子。平西侯顏甫剛從瑞王府拎了顏初回來,看了沈家的帖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顏初跟周東成才在瑞王府被打了板子,到家藥還沒上,又被顏甫一通喝罵:「你可真是長出息了!跟個小丫頭比試還輸了人家!逆子!你可真給你爹長臉!」逼着去跪了祠堂。又吩咐顏盛給沈家還禮。

顏初又是丟臉,又是憋屈,屁股痛得鑽心,還得直挺挺的跪祠堂,簡直苦不堪言。他一邊忍着痛和餓,一邊咬牙切齒,心裡把沈錦年恨了個透。

沈重去了林家,林珏已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家裡人。林夫人聽了直皺眉頭:「平西侯為人端方,想不到兒子這般頑劣。琅兒做的對,身為長兄,知道護着妹妹,是個好孩子。珏兒也是好樣的,咱們林家,沒有孬種,可不能平白得被人欺負了去。」

林琅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孫兒該做的,祖母這樣誇讚,倒讓孫兒羞愧了。若不是錦妹妹解圍,今日怕是要鬧出事來。」

林大太太笑道:「大姑奶奶那麼溫婉的一個人兒,大姑爺也是個持重的,錦兒倒是個爽利性子。可見還是隨了咱們林家的根了!」

這話多少有些牽強了,林夫人卻認真點頭:「錦兒是有些咱們林家的血性。」

轉眼看林琅兄妹有些倦色,便趕了二人回去歇着。正說着夜間擺個席面樂一樂,有丫頭報,沈重來了。

沈重進了花廳,先給林夫人與幾位嫂子請了安。林夫人笑道:「你怎麼過來了?」

沈重將沈蓉華坑了林珏的事說了一遍,眉間一片羞慚:「小婿特來給岳母和幾位嫂嫂賠罪。這事是小婿犯了糊塗。本以為蓉華這孩子膽小,也就是帶她去見見世面,哪知道她竟存了這樣的心思。珏兒是林家嫡女,身份尊貴,這次被蓉華牽累,受了委屈,都是我這個姑父的不是。」

說着,他對着林夫人一個長揖到底,又對林二太太行禮:「珏兒是二嫂的掌珠,今日之事,是我對不住二嫂,

還請二嫂看在晚晚的面子上,原諒我這一回。「

林家諸人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出,林二太太肺都要氣炸了,臉色便有些難看,她的女兒是林家玉字輩唯一的女孩兒,自幼金尊玉貴的長大,一個不妨,竟做了個庶女的踏腳石!她這個做母親的,怎會不惱火!

只是沈重言辭懇切,林晚與娘家兄嫂的關係又好,這個面子卻是要給的。林二太太勉強緩了臉色:「大姑爺這話客氣了,小孩子家不懂事,也是有的。」

上首林夫人早就沉下臉來:「修遠,這事我是該說說你。且不說蓉華的身份,那孩子看着就不是個安分的,錦兒才幾歲?你把她交給錦兒帶着,去的又是長公主府,貴女雲集的地方。她有個什麼不妥,別人只會說錦兒的不是!可憐我的錦兒,本就是個實誠孩子,鬧出這麼一場風波,你讓外人如何看她?」

沈重滿臉通紅,林夫人不好說深了,嘆了口氣:「都是你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理解。不是我向着自己的女兒,晚晚性子柔和,何曾讓你難堪過?你這樣做,何異於給她沒臉!」

沈重難免想起沈蓉華母女背後嚼說的那些話,更是愧疚。

林家大太太忙打起圓場:「娘還說嘴呢,這麼多的兒女,最疼的還不是大妹妹!我可是不依的。」

林家三太太笑得眉眼彎彎:「大嫂還和大妹妹爭寵呢!回頭我告訴大妹妹去。」

幾人笑語,逗得林夫人緩和了臉色,又留了沈重吃飯,沈重力辭了,自己回府去了。這事就此揭過。

晚間夫妻倆相對發愁,想到顏初的霸王脾氣就頭疼。林晚憂心道:「嬌嬌這次得罪了平西侯世子,這兩年拘着不讓她出門也就罷了。那平西侯任九門提督,就怕會對老爺有影響?」

沈重倒不擔心這個:「平西侯為人端方,倒不必擔心這個。只是嬌嬌年紀尚幼,射箭就贏了顏世子,怕是一個粗野的名聲是跑不掉了。」

時人尚文,女子以貞靜為美,歷來武將家的女兒,都比文官家的女兒嫁娶上遜色一籌。若再得個粗野的名聲———林晚想想心都慌了。

「老爺,這可怎麼辦,嬌嬌還那么小,規矩上本就不如那些小姐……」

沈重忙勸慰道:「所幸嬌嬌還小,過兩年也就淡了。再說了,總比被顏世子羞辱,失了體面的強。」

說起這個,林晚就來氣:「這個平西侯世子,真是張狂的沒邊了!打了琅哥兒,還逼着世家小姐給他磕頭賠罪!憑他也配?」

沈重苦笑:「德妃娘娘是他的親姑姑,他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之後德妃誕下四皇子,四皇子先天不足,大相國寺的德福大師算了八字,說平西侯世子命格帶煞,能鎮得住災星,是以他三個月大就進了宮,跟四皇子養在一處,由德妃照顧。直到過了好幾年,四皇子身子有了起色,才回了平西侯府。他在德妃宮裡住着,三皇子四皇子拿他當親兄弟,皇上寵着,德妃慣着,平常誰敢跟他為難?」

林晚嘆了口氣,更覺得腦仁疼。

事情顯然沒有像沈重預想的那樣,慢慢淡去。京都小霸王平西侯世子,被一個十歲的女童打了臉,還打得格外響亮,很快流傳開來。顏初在家養傷,閉門謝客,下人也不敢多嘴,唯恐惹了主子的眼,竟是最後才知道外面的流言。

四皇子周東成,在瑞王府受了罰不說,回宮就被拘在屋裡,抄寫那一百遍中庸,壓根兒沒敢偷溜出宮,唯恐被周東庭逮到,再抄一百遍書。

等這兩個人中秋宮宴碰了面,方知道自己已成京都笑柄。咬牙切齒,自是不提。